侠道众生 第两百九十章 虚虚实实

慕长欢不怕受伤，但他眼见此人招式虚虚实实，根本不像那些光明磊落的习武之人。两人交手已过数十招，对方却从未和自己拼过一招一式，只是一味地闪躲突袭。

裴鹰的武功可说是充满欺骗，一心想着如何趁虚而入，趁对方防守一侧时伤其另一侧。有时又故意露出破绽，引对方深入，接着回击。

而慕长欢则是对武学最为信任的人，他的每一拳每一脚皆来自自己的修炼，自己的武功正是在汗水和鲜血下逐步提升的。他想要的，可不是在耍弄心机中取得胜负，而是以实力对实力，以拳头对拳头！

裴鹰道：“我对武学早已懈怠了，这么多年过去，再有志气的人也被磨平了……”

他恨声道：“我已经不想继续习武，只想杀人！”

他双手急速展动，因速度太快，手中数十枚刀片带起的亮光几连成了数道长线，犹如作了一副虚实相合的画。

“以阳绘阴！这便是我的武功！”

那数十道光亮的长线，随着裴鹰的身法展动，围在了慕长欢的身周。

等他待会儿瞬间出手，慕长欢的身上便会如烟花般绽开鲜血，喷洒天际。

这就是裴鹰最强的杀人招式！他的确无需修什么高深的武功，以他的这种杀人手法，便可杀死许多武林高手。

慕长欢无法伤到对方分毫，更无力和他耗下去，他双掌张开，衣裳鼓动间，风声呼啸而至。

“你不相信武功，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因此你只能用这种手段杀人。”

他双拳忽然握紧，大喝道：“我一直相信着自己，也相信自己修成的武学，才能走到这一步……这样的我，怎么可能被你打败！”

风声呼啸间，裴鹰急速收缩光圈，那数十枚刀片便要划穿慕长欢的手臂、胸膛、背脊。

慕长欢突然翻身一跃，身子倒转，一拳击在地下。

地面轰然大震，一股气浪直向四面散去，接着“砰”的一声，裴鹰撞在了石梯边缘，那些刀片跟着落地。

慕长欢无法以拳头对敌，对方内力不低，自己的拳骨很可能会被其切开。因此将风雷灌注手臂，以气浪进行攻击。

只这一下，已令裴鹰再无法站起。

慕长欢随即转身，继续向四层行去。

突然后面一个声音怒喝道：“你为何不杀了我！我再如何修习武功，也无法在江湖中扬名，早已没有心气儿继续练下去！”

这裴鹰此前在江湖中也做过不少壮举，但名声难得，全靠机缘，以至于过了数年都没有成名天下。因此内心惶惶，只感到自己没有出头之日，便入了这凌云塔开始苦修。

但即便如此，几年下来依旧难有进境。

他还想有朝一日击败那武林九鼎，如今却连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都打不过，他怎能不气馁？

慕长欢霍然转身，突然身形一闪，人已站在裴鹰面前。

他猛拽起裴鹰的衣襟，瞪视着他，道：“你这便放弃了吗？”

“无论你习武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放弃，便是永远的失败！”

裴鹰看着他，忽地狂声大笑起来，道：“你是在可怜我吗？还是在讥讽我？我已三十多的年纪，怎不知道越往后扬名的可能性越低！”

慕长欢眼中忽然露出一丝伤感之意，他能体会到对方的那种痛苦。曾经他在无法提升自己武功之时，每日都觉自己不可能在江湖中露脸。

他并非刻意地追求名声，可他也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努力，称赞自己武功高强！

人活一世，有时便是想要得到一份认可！那种认可，往往是人赖以生存的关键，是人坚强活下去的勇气。人这一生，无非是踽踽独行，但当有人注目你，夸赞你，你的脚步便会不由自主地轻盈起来，身上也不再觉有什么负担。这就是所有人都期望得到的将来，慕长欢在铁髯客的鼓励下，已逐渐看到了那个将来，几乎是触手可及。

而眼前这个面色晦暗的男子，却尚处在无法出人头地的痛苦之中，一如几年前的自己。

他不禁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停止了进步。

——停止进步，便是永远的失败，等同死亡！

于是他凝注着裴鹰，道：“活下去，才有机会进步。不断进步，才能让别人都看到你，知晓你的存在……”

他松开手，放下裴鹰的衣襟，转过身，道：“否则，我即便不杀你，你也已和死人无异！”

慕长欢再不回头，身形一跃，已上了通往第四层的阶梯。

裴鹰眼睛瞧着他离去的身形，手掌缓缓地握起。

……

凌云塔第五层，空地中央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他早已听到下方传来的动静，此时下面的第四层正发出剧烈的声响。

这铁塔之中，武功越高、越有真本事之人，便越不在意名声。只因他们已完全沉浸于武学之中，只想达到武功之大成，哪管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这不正像江湖中的人，许多本领不高者，每日想着如何让别人注意自己、夸耀自己，甚至整日里自吹自擂，而不是潜心钻研，默默修习武学。还有一些心气儿高却无法得到颂扬的，便觉是时运不济、世人有眼无珠，徒有满腹怨气，而不知继续进步。

而真正有本事的人，则不愿在人前露面，只想有一己之空间，好将武功提升至极致。

这座九霄凌云塔，几可说是一个江湖的缩影。层数由低到高，不仅是武功的高低，更是心性的高低。

因此这五层之上，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慕长欢若是上得五层，恐怕再无法活着出去了！

男子盯着脚下的地面，下方的声响愈来愈剧烈，未过一会儿，蓦地一声大喝传出：“风卷残云！”

他的脚下轰然一震，身子迅速向后跃去，地面突然如炸裂一般，现出了一个大洞，洞口的碎石直冲到五层顶端。

转眼碎石下落，在将要落于男子头顶之时，他伸手向上，指尖触到了一块大石。石头砰然爆裂，化为碎末灰尘，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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