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集 三十章 一触即发

空凌峰大寨门口，熙熙攘攘站了来自三十六寨的数百人，同样按照各自的阵营分列两侧，互相警惕，生怕被对方给卖了。这时，方乃修六人火速感到，看着吵吵闹闹的众人，神色冷冽地对他们喝道：“都别吵，先探明情况，守好寨门！”两拨人顿时无声，都看着眼前的方乃修几人，不知道他们是谁，这时，其中一人出声问：“你们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啊？”方乃修瞥了那人一眼，沉声道：“我等是七公和叶公子派来探查情形，守卫门庭的，跟在云寨主身边数十天了。”

那人听到是七公派来的，缩了缩脑袋，不再出声，一旁七公寨子的汉子跳出来作证：“没错，这位大侠是七公派来的，我认识，大家都听他的。”说着首当其冲站在了方乃修身后，接着分属七公与云善成的寨子立即会意响应，同样站在方乃修一旁，另一边毛三立的手下犹豫不决，一人开口道：“我们是毛寨主的手下，为啥要听你的？”方乃修眼神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对这些不识大体的人有些厌恶，随机厉声道：“如今下方情况不明，万一真是卫兵来犯，不管哪个寨子，能跑的了吗？现在雾寨是一体的，还在这儿分你我，真是不识好歹！”

那人正自犹豫，忽然寨门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与凌乱嘈杂的惨叫声，方乃修脸色一变，也不管那人，起身掠处寨门，身后数百人也跟上，在火把的照映下，看清了前方的情况：原来来人正是方才在大厅中争论后执意带着手下离开的两位寨主，此时二人都身负重伤，浑身鲜血直流，一人背后还插着两枚没入肉中的羽箭，身后跟随的寨众也都浑身泥泞，狼狈不堪，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一人奔至寨门前，喘气喊道：“快，快开门！卫兵杀上，上来了！”

闻听此言，所有人大吃一惊，方才还在犹豫那人出声道：“刘寨主，什么情况啊，邹寨主怎么了？”刘姓寨主受了伤，此时已经没有多余力气了，见那人明知故问，不由得一阵恼怒，不过他知道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只能又开口复述：“我和老邹刚刚带人下山，遇见了卫兵，不由，分说，一同乱箭射来，我们死伤惨重啊，我俩都受了伤，快开门让我们进去！”方乃修看着这俩人身上的伤痕，以及身后随从的情况，知道不是作伪，再往他们二人身后了望了一会儿，浓浓夜色中不见动静，回头对老二余青迎道：“青迎，你往前三丈，看看情况。”余青迎点头，展开身形往前掠去，方乃修对门前人道：“还请刘寨主稍候，待我兄弟去查探一番。”

刘姓寨主心中恨不得骂娘，可是奈何自己身受重伤，只能忍下作罢，等候不过片刻，前方传来一阵嘹亮的鸣叫，方乃修这才松了口气，对守门人道：“开门，让他们进来。”下方守卫是云善成的人，这几日时长见到方乃修在云善成身侧，因此也不多疑，缓缓推开了寨门，刘寨主大喜过望，急忙扶着邹寨主同手下连滚带爬进了寨子，见到方乃修，有些疑惑，问道：“不知道你是？”七公手下解释道：“这时七公和云寨主派来掌管寨门守卫的大侠，刘寨主你快进去治伤吧。”刘寨主“哦”了一声，看着方乃修烦闷的眼神，不敢再问，领着人马进了寨子。

方乃修见门前局势一定，扫视了众人一眼，对他们道：“主位，雾寨如今已经到了很危急的时刻，希望你们不要在分彼此，什么事情也等危难过去之后再说，我领了七公和叶公子的命令，要带领大家守好寨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出什么意外，不然不要怪我方某翻脸不认人了。方某不是雾寨的人，只是奉命而来，不管杀谁，都不会手软！”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让毛三立手下一众人马心惊，都不再言语，见此情形，方乃修这才又开口道：“好了，卫兵即将杀来，大家都拿好武器，依托寨门，等卫兵上来。”

底下人一阵骚动，却也井井有条的开始往各自的位置上去，刚刚站定，就见到山口密密麻麻身着岳字铠甲的卫兵杀到，虽然身处夜色之下，一片肃杀之气依然在夜风中激荡开来。守卫寨门的众人都捏了把汗，有些紧张，对比双方的武器行头，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在双方对峙之际，卫兵缓缓分开，一位身穿五品将服的中年人走出，眼神轻蔑地看了寨门处手拿各色兵器的众人，开口喊道：“我是岳州城守麾下五品卫所守将马文翔，奉上令征伐雾寨一干人等，尔等若是放下武器，可免一死，不然一声令下，雾寨血流成河！”说完竟命人搬出一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在原地。

寨门处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方乃修。方乃修哼了一声，对他们道：“这时雾寨的事情，方某以为，岳州城守掉重兵前来会任凭你们投降就不杀你们了吗？都投降了大军还来干什么？”七公手下之人立刻就明白其中关键，对身后数人说道：“对啊，卫兵这次来就是想把咱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会让咱们投降？咱们也都是爷们儿，身后还有一家老小，今日就和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这话说的极有煽动性，人群中纷纷附和，群情激奋，他们都看出来了，卫兵这是要重蹈前朝覆辙，把他们都杀光。

毛三立手下众人也看清楚了，那个将军开口就是要讨伐雾寨所有人，而不是只杀云善成等人，看来毛三立也是被别人利用了，于是也开口应和：“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不能让咱们寨子绝后了，狗娘养的朝廷，妈的就想着杀光我们，呸！”“就是，拼了拼了！”一瞬间，苗人们叫嚷起来，要将卫兵杀光。

方乃修内心也松了口气，他就怕这个时候毛三立的手下跳出来投降，影响其他人的士气，他看了对面正坐着休息的马文翔，有些感激他话说的太过，而后就听七公手下的人道：“方大侠，这个时候了，我们都是些粗糙的汉子，没啥脑子，你就指挥我们吧，一定要保住咱寨子啊。”“对啊。”“是啊，寨子不能丢啊。”方乃修看着此人黝黑的脸庞，郑重地点点头，道：“你们放心，叶公子与云寨主早已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昨天就派人下山去了，援兵很快就到，大家坚持住！”“云寨主真是料事如神啊。”“这下好了，有救了。”一群人惊喜万分，士气更是大涨，拎起武器就要和卫兵拼命。

方乃修挥挥手按下躁动的人群，又说：“他们虽然人多，可是这里地势险要，道路狭窄，一次也冲不上来许多人，咱们静等他们上来，守着寨门就好。”说完对七公手下之人道：“麻烦兄弟你跑一趟，就去向七公和叶公子说明情况。”那人应了声，立马转头跑向了屋内。

大屋内，叶小白也在乔横之后进来，见到乔横已经控制了局面，上前对七公抱拳道：“七公，您老受惊了，特殊时候，权宜之计，还请您见谅。”七公同样十分欣赏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摇摇头笑道：“叶公子言重了，只要寨子能躲过危机，如此行事又有何妨！”叶小白“嗯”了一声，对众位寨主抱拳道：“各位前辈，如今卫兵大举杀上，我们都身陷囹圄，晚辈听从云前辈号令，以保雾寨平安，还请诸位见谅，等危险过后，晚辈向前辈们赔罪！”

“叶公子别客气，你是正气阁的人，我们都信得过，有事你和七公商量着来就是了。”先前头一个支持云善成的黑寨主出声道，引得云善成一方众人都出言赞同，毛三立看着眼下的形势已经无力回天，可是仍然想着挣扎一把，刚要说话，就见外面刘寨主一身是血拖着身中数箭的邹寨主进来，破口大骂：“他娘的毛三立，你不是说和城守关系好吗？老子带人刚遇见他们，就被乱箭射了回来！老邹也受了伤，人都不行了，老子弄死你。”

刘寨主身上伤口迸裂，鲜血直流，此时双眼通红，目眦欲裂，仿佛一个杀神凶狠地盯着毛三立，让毛三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口中哆哆嗦嗦竟然说不出话来，七公起身对刘寨主道：“三娃，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等过了这个坎儿再治毛三立的罪，你先带邹家小子下去治伤。”刘寨主恨恨地啐了一口，又拖着邹寨主出了大门，向后方去了。

毛三立此时可谓威信扫地，引以为傲的官方关系被刘寨主一语破除，只能无言地缩在角落。叶小白笑着对众人道：“诸位看清楚了吧，卫兵此来目的明确，就是要铲除雾寨，可请诸位相信，此举绝非朝廷本意，晚辈出自正气阁，自然清楚王朝方针，从没有要剿灭雾寨一说，目前看来，只是岳州城守一人所为。眼下情况危急，我等要团结一心，将他们杀下去，而后晚辈查明真相，一定给雾寨一个交待！”

七公率先起身行礼，身后众人纷纷跟随，道：“还请叶公子为雾寨做主。”叶小白承诺：“一定会的。”七公道：“叶公子，那接下来要如何行事，你来安排。”叶小白缓缓开口：“卫兵人数众多，我们只有千人不到，因此只能扼守寨门，尽量拖延时间，晚辈前日里已经派人下山，往梧州方向求援，因此只要坚持一两日，援兵就到。”

黑寨主欣喜道：“原来叶公子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下有救了。”叶小白谦虚回话：“这是云寨主昨晚与晚辈推敲得到的最坏结果，因此做了最坏的打算。”七公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他知道空凌峰易守难攻，有近千人，守个一两日还是不成问题。叶小白忽然又回头对毛三立道：“毛寨主，晚辈知道你也是为人利用，并非真的想陷雾寨于死地，还请你在这个时候能和我们保持同心。”

毛三立不傻，他也明白自己被别人当枪使内心里对如今的情势也有些愧疚，方才刘寨主那吃人目光让他回过神来，细细思考了许久，听到叶小白说话，他起身冲众位寨主道：“各位兄弟，这件事儿是三立的不是，过后一定给你们请罪，三立明白了，叶公子您放心，三立是雾寨人，不会让雾寨就此没了。”他一席话更让七公欣慰不已，总算是浪子回头，犹有可为啊。

叶小白道：“那就好。”见叶小白说话，其他人也不好太过苛责。

这时，就听到外面声声战鼓响起，原来是马文翔见雾寨五人投降，下令要进兵清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