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集 八章 失算

叶小白从温去疾手中接过《域外志》，细细翻读，神色凝重，不敢有半字疏漏，师傅头一次让自己出山，可不能办砸了。

“西域地广人稀，然并非强盛，则裂地三十六国，长年征伐，境中皇庭，如我九州之佛道二门，却仍凌驾王权上也，其下诸国混战，亦长为皇庭排除异己。”

“皇庭治世数百载，教民遍及域内，然仍存心腹之患，名曰‘红魔’，红魔者，天生异态，常时与人无异，怒时双目赤红，如正午烈阳，其发随之渐成血色，后以夜袭夺人精血为食，无畏水火，不惧刀兵，身如铜炼，手似鹰爪，自变时起齿自增长，寸余长，如匕尖利，破肌极快。”

叶小白目光愈加深沉，仔细斟酌了一番，沉吟道：“西境距我九州万里之遥，且路途艰险，为何会在我境内屡犯血案？”温去疾轻声说：“数十年前，曾有一红魔现身滇州，一路烧杀肆虐，如入无人之境，后被你师傅寻得，交手毙亡，此獠便是利齿尖爪，红眼红发，死后所有爪牙才逐渐敛去。不过此人似乎心存人性，临死前同你师傅讲过，西境皇庭排除异己，将其同行数十人迫害，才冒险东行，历经磨难，才到了甘州，最后又自甘州往南，一路到了滇州，最后只剩五人，他也是因为无法控制体内精血，这才化魔，其余四人皆滞留滇州。”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还活着，因为某种原因，又开始作乱了？”叶小白拧眉问道。“有此可能，可据家师所言，当年那人死前曾说，其四人并无恶意，只是深受迫害所以逃来九州，只想隐居生活，并无滥杀无辜，况且那几人与其年岁相仿，如今算来，恐怕已有古稀之龄，因此……”温去疾回答。

叶小白又陷入沉思，半晌开口：“若其所说为真，那就不是这四人所为，可其在我境内生活多年，不排除其有后代。再则，也不排除有其他红蘑再度东来的可能。因此要做两手准备，一，我遣人去滇州探查一番，二，先解决眼下这几人。”“好，如此安排也算天衣无缝了。”温去疾道。叶小白看着他，又问：“温大哥，最近这几案都发生在何处？可有对方人数的消息？”“那几人一路自东南而来，往北而上，目前情况以澄县丰县最为严重，已有七十余人身亡，其余各州县也各有损伤，从几次翻案来看，对方人数在三到四人之间。”温去疾又拿出一份记录递给他。

叶小白齐齐扫视一遍，说道：“老乔，你怎么看？”乔横听了二人对话，又思索片刻，沉声说：“从时间来看，贼人行事多为夜半三更时分，出手狠辣，手段残忍，不消一刻钟就能杀人后消失，可谓无影无踪，相当高明。我们虽然不知其目的是为何，但是其行动也有规律，每次行事都是相隔三日左右，因此有迹可循，只是……”

“只是不知他们下次出手在各地对嘛？”叶小白接话道，接着又拿起记录再看了看，边思索边说：“他们的轨迹是在往登州靠拢！昨日出手已到登州前站！”温去疾笑着说：“你既然看出来了，就放心去做好了。”

叶小白嗯了一声，又说：“如今我们只能赌一把，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因此难度不小。”说着在看了记录一眼，又说：“昨天陈家店死了六人，陈家店再往北就是三日内路程有两个，青石镇或者程家集。”

乔横开口道：“这两地人口规模和与登州的距离都相差无几，很难判断。”“确实如此！”叶小白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左右踱步思索着对策，白胖子诸葛有谋见几人都不说话，怯声问道：“叶大哥怎么了？不是听说要抓坏人嘛？很难嘛？”话没说完，就被诸葛有勇拉住，他是二人中主谋之人，心里知道事情困难，对有谋说道：有两个地方，叶大哥在选择，你个猪脑子。”说完嫌弃地看了有谋一眼，“你又打我了！”诸葛有谋顿时大怒，正准备还手，却被叶小白拦住，对有勇问道：“有勇，我们刚才所言你都听到了，来说说，这群人会走哪里？”

诸葛有勇拿起记录看了一眼，沉思了片刻，眨巴着那双小眼睛笃定地说：“青石镇！”“为何？”叶小白心中惊喜，又问道。诸葛有勇眼睛放光，略一思索沉吟着开口：“青石镇靠山！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而且近日其行径已被各地民众熟知，因此无人敢收留陌生人。程家集一路坦途，几人出现容易暴露，行踪浮现，他们就藏不住了。而青石镇背靠大山，反而容易掩盖行踪一些。”他有理有据的分析，让叶小白心中豁然开朗。

他拍了拍诸葛有勇的肩膀，称赞道：“胸中已有韬略，再历练数年就能追上你爹了！好小子！”说完回头对温乔二人说道：“有勇分析的很有道理，青石镇背靠大山，人口分散，确实更容易隐匿和行凶，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去青石镇！”两人点头应允。

青石镇距此也就一日路程，按照其以往时间推算，明晚正是时机。叶小白心中计较，对诸葛兄弟二人说道：“你们也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与我们一同出发。”

诸葛有谋欢呼一声，拉着有勇撒丫子就回屋里去收拾准备，叶小白几人也微笑着随后下楼，边交谈边往客房去了，无人察觉诸葛有勇脸上一丝忧虑。

兄弟二人住在正气阁的长老别院内，距尚文楼不远。一路上诸葛有谋兴高采烈，可有勇却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快到别院时，诸葛有勇对前方蹦哒的有谋说：“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妙呢？好像哪里不对。”说着扯下一片竹叶，放在手心里把玩。诸葛有谋晃了晃脑袋，满不在乎地说：“哪儿有不对？叶大哥都安排好了，明早就下山除魔了，哈哈哈，好久没出山了。”说着更加得意洋洋，也不理有勇，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诸葛有勇挠了挠脑袋，心中思忖：“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啊？”他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细细回想着看到的记录，一丝一毫不敢放过。

一会儿，诸葛有谋在里头收拾好了行李，见哥哥还坐在地上冥想，过来关心道：“坐地上干啥呢，地上多凉啊，以后天越来越短了，坐着不好！快回去收拾……”“对了！越来越短了！越来越短了！”诸葛有勇忽然眼前一亮，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于是立即起身，顾不上拍去身上的灰尘，往客房跑去。

诸葛有谋一脸奇怪，但也跟了上去，两步追上，问：“怎么了？”有勇来不及多言，只是说了句：“快带我去见叶大哥，耽误不得，我太慢了！”有谋见哥哥神情凝重，更不废话，又一手拎起哥哥，飞快的向叶小白处奔去。

叶小白与温去疾分别后，和乔横一道回了院子，却见云沐月也回来了，此时正在院中散步，见二人进门，惊喜地说：“你们回来了？”叶小白也笑着回了声嗯，问她：“云姑娘回来很久了吗？”

云沐月点点头，对二人说：“我将父亲书信送到许阁主处，许阁主问了些问题，之后就回来了，见你们还没到，就做了点吃的，刚好，现在到傍晚了，大家一起吃吧，全当我报答叶公子你救命之恩了。”

叶小白笑道：“云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以后可别这么说了！不过姑娘既然做好了，在下也只好蹭饭了！”说着招呼老乔一同往客房内去，老乔同云沐月打了招呼，几人到了房内。

饭桌上，三菜一汤，旁边还放着一壶好酒，显然云沐月早都准备好了，她让二人坐下，给两人斟上一杯，敬两人一杯，随后便都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这时，就见诸葛有谋拎着有勇冲了进来，叶小白回头一看，却见有勇站直了身子，喘着粗气对叶小白说道：“叶，叶大哥，不对！事情不对！”叶小白心中一紧，放下筷子急忙问道：“有勇，慢慢说，怎么不对！”

“叶大哥，刚才的记录前面，确，确实是三天，但是，后，后面已经有连续两天都是两天，天了，我们明天，去，去的话，可能就，赶不上了。”有勇一口气将话说完，累的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说的话却惊的叶小白头皮发麻，他脑中嗡地一声轰响，连忙回忆起记录来。

果然如此！再看乔横，也是脸色铁青，想必同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后果不堪设想！他连忙起身，对云沐月致歉：“云姑娘，事情紧急，饭就不吃了，我们现在就要出发！请云姑娘见谅！”说完立刻回头对几人吩咐：“有谋，你去通知温大哥，现在就出发，老乔，驾马车！我们走！”

乔横沉声点头，和有谋一同出门去了，云沐月对叶小白说：“叶公子，可否带上小女子？我也无事，也能自保！不会拖累你们！”叶小白稍一犹豫，就答应了沐月的要求，两人和有勇也一同出了院子。

两人正自说话，却见诸葛有勇一双小眼在二人身上徘徊，叶小白问道：“你小子瞅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诸葛有勇嘿嘿一笑我乐呵呵地说：“叶大哥，你俩有夫妻相！”“嗯？”叶云二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盯着这黑小子，诸葛有勇面对两人质疑的眼神，委屈地说：“真的啊，《姻书》里记载……”“闭嘴！”叶小白当机立断，止住了准备侃侃而谈的诸葛有勇，回头抱歉地看了云沐月一眼。

却见对方双颊飞霞，眼含流波，樱唇轻启，一口口清气急促吐出，见叶小白目光，如受惊的白兔一般低下了头，婀娜的身子也随之转了过去。

叶小白心中一阵酥麻，愣神之间又觉口中干渴难耐，只得咽了咽唾沫，又回来拍了下诸葛有勇的脑袋，恨声说到：“以后再瞎说就不带你下山了！去，出门等你弟弟去！”

见黑小子不情不愿一脸憋屈的出了门，叶小白心中却如是想到：“云姑娘，可，可真是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