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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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蔡小满刚回到家，另一条腿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到蔡小虎嚷嚷的声音。

“大嫂，热水！我渴了。”

“哎，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拿去。”

“你快点，我要渴死了，都不能好好看书了。”蔡小虎嚷嚷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蔡小满皱紧眉头，顿时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冲。原本只觉得他有些不客气，竟然没有想到她不在的时候，会有如此嚣张。

她赶忙走进去，秦氏提着水壶看到她，招呼道：“小满，你回来啦。”

“这个让我拿进去吧。”蔡小满将水壶接了过去。

秦氏没有拒绝，道：“我去给小虎那点心。”

蔡小满将她拦住：“他不是在看书吗，吃什么点心？平常我不在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

“看书累了可不得吃点东西填填。”秦氏笑道，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使唤得团团转。她知道蔡小虎读书是个能耐的，跟家里其他人一样，越发看重了。毕竟有这么一个叔叔，对以后自己孩子也是大有好处的。

若是能考中了，整个家里都面上有光，还能辅导和提携自己的孩子。再加上秦氏自从怀孕，虽然害喜得厉害，可心底是高兴的。越难受越能感受到自己有孩子了，不用再跟之前一般不安，整个人喜滋滋的。本就是个勤快的，也就这么无意识的跟着纵着蔡小虎。

蔡小满一看这状况，就知道平常她不在的时候，家里头是什么状况。

从前秦氏是最喜欢计较的，虽然手脚麻利勤快，可她做完都是要絮叨一下自己的功劳，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的事还罢了，只要稍微帮衬家里其他人，都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不仅仅在家里明示暗示，在外头也会见缝插针的提起自己干了多少事。她倒不会那么直白，可稍微长点心眼的都能明白。

比如像刚才这种情况，就会与人说道：“你家孩子读书比较吃力？我那小叔子就喜欢和热水，说是这般读书才有劲儿。所以我每天都会给他备着热水，瞧准时间给他添。保证他每时每刻都有热水喝，这样才能更好的读书。”

这是每个人的性子，蔡小满觉得无伤大雅，所以也没有啥好说道的，最多觉得有些啰嗦罢了。因为逢人必说，还会说好几次，容易让人厌烦而已。

可是现在秦氏竟然不说了，又看那蔡小虎那态度，必是使唤惯了，秦氏都已经不当回事了，也就觉得没啥好说道的。

当秦氏觉得是自己份内事时，就不会有那么啰嗦了。

蔡小满顿觉得更加生气，也暗恼自己这两年多只顾生意，忘了管教这熊孩子。因为他是老幺，爹娘难免就纵着。虽说捣蛋的时候，她娘打得比谁都狠，可平常却是非常纵着的。

以前有她看着还好，如今倒是成了这性子。秦氏还怀孕呢，他就这么几步路都不愿意走，着实气人。

“以后这种事让他自己干，甭惯着他。”蔡小满叮嘱道。

秦氏不在意笑笑：“又不是啥重活，不过是顺手的事，哪有这么计较的。况且他还在看书呢，若是被打断了可就不好了。”

她还以为蔡小满担心她心底有意见，压根没把这当回事。

“这事听我的，这熊孩子不能惯着。”蔡小满看秦氏并未放在心里，又道：“看书时间长了就得活动活动，否则眼睛就得坏掉了。你看很多读书人那眼神都不大好，就是看书的时候不注意。”

秦氏一听，这才想起什么：“对对对，我都忘了这茬了。孙家女婿不就是吗，据说就是看书看多了眼睛都坏掉了，人都走到他跟前了都瞧不清人，若不是这般，据说现在考个举人也是成的。”

“可不是吗，所以以后这种小忙别帮了，省得以后有这能力没那命。”蔡小满说罢，提着水壶走了进去。

蔡小虎正在书桌上看书，瞧着倒是很认真的模样，听到动静连头都没抬，只道：“怎么这么慢，赶紧给我倒水就出去吧。”

说完又继续沉浸在书中，一副痴迷的模样。

也难怪一家子都会纵着他，看这个样子，确实不忍打扰，恨不得什么活都帮他干了。

蔡小满却是疑惑，蔡小虎是机灵，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可属于注意力很难集中的人，虽然认真的时候非常投入，可就只能一会，很快就动来动去好像身上长了虱子似的。

所以他没人压着，是很难学好的。蔡老根把他送到学堂那里，直接让夫子严加管教，若是不听话直接抽也没事。

那夫子自打开始在意他，就非常的严格。她虽然忙却也盯着他的功课，所以蔡小虎进步才会这么快。

如今竟然开窍了？看起书来这么的沉迷，完全不像他。

蔡小满放轻脚步走进去，站在他的背后看他正在看什么，看了几行字，顿时露出冷笑。她就说她这个熊弟弟怎么改性了呢，她顺着那书念道：

“将包裹斜扎在背上，飞身上墙……”

蔡小虎正迷得紧，突然听到这声音，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书合起来塞到一旁的书堆里，猛的站起来战战兢兢的看着蔡小满，艰难的吞咽口水，脸色非常难看。

“三，三姐……”

“看啊，怎么不继续看了？”蔡小满乜斜着眼，嘴角这一抹笑，笑靥如花，可看得蔡小虎瑟瑟发抖。

“姐，我的功课并没有拉下，看这些只是，只是放松放松。”蔡小虎艰难开口，心底暗恼蔡小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害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家里头的人都知道他在看书，可谁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

虽说家里头也有人识几个大字，可都没正经上过学堂，都以为只要是书都是好的，不知道还有很多被人称道瞧多了会丧志的闲书。

所以每次他只要说看书，就没人会打扰他，还一副欣慰的模样，给他加大鸡腿。

可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这个姐姐！

一直躲躲藏藏，没有想到还是被抓包了。可越想越觉得，闲书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不过是容易让人沉迷，就不思学术了。他功课都做完了，看一下又怎么了？

如此一想，顿觉理直气壮起来，还开口争辩道：“这书写得极好，快意恩仇，极为正道。你不是也说过，不能读死书，应当多瞧瞧多看看，才不会变成书呆子吗？哦对了，顾大哥也这般说的！说看书不要拘泥于蒙书和四书五经，说是要多看看各种书，眼界才不会窄。”

蔡小满并未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蔡小虎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却梗着脖子那撑着，他没有错！

“继续啊。”蔡小满久久才开口，语气十分悠哉，“继续你的表演啊。”

见到这样的蔡小满，蔡小虎心底更加没底了。

“我，我……”

蔡小满冷哼一声，直接抽出一根刚才从外头拿进来的棍子，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看闲书你还有理了！”

蔡小虎顿时跳了起来，一边嚷着：“姐，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开明的人，没有想到你也跟那老古板一样！”

“呵，还成我不对了！”蔡小满下手更重了，“看闲书还骗人说你在用功，喝个水都要使唤人，你还有理了！我看你是太久没被打了，就不知道东南西北风了啊！”

蔡小虎到处乱窜，可蔡小满可不是高氏。既不会留情，又是那惯会打架的，直接把蔡小虎抽得哇哇叫，没一会屁股就被打肿了。

“家里供你好好读书，不是让你做少爷的。最近还把你给能的，连倒水都不乐意自己动手了，早上洗脸都捧不住脸盆了？”

蔡小虎这才明白自家三姐是因为什么揍他，一边躲着，一边哇哇大叫起来：“我读书累了，二姐和大嫂他们心疼我非要帮忙的……”

“现在还找借口！”蔡小满下手更重了，“就你读书累，我们干活不累？这个家谁是吃闲饭的，读个书还把你能的！既然你还闹不明白，我就直接把你给打明白了！”

“救命啊，杀人啊，蔡小满要杀人啦。爹啊，娘啊，大嫂啊，救命啊！”蔡小虎被打得生疼，怎么躲都躲不过，顿时哇哇大叫起来。

蔡小满从前经常这么揍蔡小虎，如今还废话多讲几句道理，以前没开窍的时候直接开揍，等什么时候想明白的时候才会停下来。

大家伙刚开始还会劝，后来发现蔡小满会把人打疼却不会打伤，而且蔡小虎不打就是不听话，这才不管了。

可是这两年蔡小满很少动手了，大家都快忘了曾经这场景，蔡小虎自个也被吓得够呛，小时候不好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

他之前确实因为安逸了，就不怎么怕他这个二姐了，虽然下意识还会瞒着一些事，可到底没像以前那么警醒了。如今才反应过来，他这个恶魔姐姐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啊！

“小满啊，你，你赶紧停下来，小虎现在不同从前，他以后可是秀才公啊。”秦氏看到这个动静，也吓得够呛，又不敢进来拦着，怕不小心撞到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只能远远劝道。

蔡小满并未停手，直接道：“大嫂，这事你就别管了，这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若是不教训以后就掰不回来了。”

“大嫂，救命啊！”蔡小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着，看着好不可怜。

秦氏瞧着眼皮都在颤，这打得也忒狠了：“他这是做啥了让你这么生气？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吗？小虎如今读了书也是个讲道理的，会听进去的，对吧？小虎。”

“就是就是！”蔡小虎连忙点头，没一会又‘啊——’的一声惨叫，蔡小满更加用力了。

他怎么给忘了，他这三姐特别犟，别人越求情，她打得越狠。

可真的是太疼了，屁股都要成两半了。

这个时候高氏从外头回来了，一看到这阵仗顿时愣了愣：“这是闹啥啊？”

“娘，你可回来了，你赶紧劝劝小满，小虎如今可不能这么打啊。”秦氏连忙走上前去。

“小满，这是咋回事啊？小虎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高氏急忙走上前去，她知道这闺女性子，没有直接拦下，却一副要求情的模样。

蔡小虎看到高氏宛若看到救星，正打算开口，身上的疼痛让他顿时拉回神，让他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眼泪汪汪的望着高氏。

高氏见状那叫个心疼，恨不得直接抽走蔡小满手里的棍子。

“娘，小虎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己在屋子里看闲书，却骗大家在功课，连倒水都使唤大嫂。若是这般骄纵下去，以后就成了我们大家为他做任何一件事都是理所应当，活该我们被他吸血之人。”蔡小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罚蔡小虎在一旁扎马步。

蔡小虎被打怕了，不敢违抗，委委屈屈的在一旁扎着马步。屁股刚被打得开花，一扎马步那叫个疼啊，脸上都冒出冷汗。

最可怕还是蔡小满阴沉的样子，许久不见还是和记忆中那么可怕啊！

高氏瞧着模样，忍不住道：“没有这么严重吧，不过是搭把手帮个忙。况且每天读书多辛苦啊，那些读书人不都是这样吗，家里的活都是不沾手的。”

“现在还屁都不是就这样，再惯着以后就收不回来了。瞧瞧小鱼儿，他多能干，也没有这般张狂的。”

“矮瓜一直帮着顾大哥做事呢。”蔡小虎忍不住嘟囔道，被蔡小满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再吱声。

蔡小满冷哼：“那也是小鱼儿赚了钱雇佣了矮瓜，况且他对家人可不是这般。就你读书费力，我们干活不费力？没有我们干活，你连自个名字都不知道咋写呢。”

高氏还是觉得蔡小满有些小题大做，劝道：“大家伙也就是帮个小忙，你叮嘱两句就行了，用得着就动手吗。现在他也大了，又是个读书人，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打，还打得这么厉害。把人打坏了，就要耽误功课了。”

“娘，这事如今瞧着是小，可不严加管教，以后可就成了街头胡家老二了。”那胡老二从前也是个聪慧的，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考上了童生，大家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以后就是考状元都是能成的。

结果现在啥都不会，只会啃家里头的，而且自觉是读书人，要求还高。吸家里的血不说，还得不到他一声好。原本殷实之家，如今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还供着这个人读书，想着万一能考上这些苦就不是白吃的了。

可这人自视甚高又好高骛远，从不检讨自己，每次考砸了就怪上天不公，觉得考试有猫腻。整天只会骂骂咧咧，抱怨天抱怨地，虽然有童生之名，大家都觉得此人就是个废物，哪怕后头有可能考上秀才，也不想靠近。

想到这么个人，高氏心底也有些打鼓，他可谓是一个经典的反例，有些家里头还不错的，纠结要不要花钱送孩子上学，看到这么一号人物都害怕而歇了心。

“哪有这么严重啊……”

“性格是表现在方方面面的，若是太理所当然的索取，养成了习惯，就纠正不回来了。现在当然不严重，所以严加管着，才不会走错路。”

高氏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可看蔡小虎那惨样，还是忍不住道：“那也不用这么狠啊，先讲讲道理……”

“娘，他读了几天书你就以为换了儿子吗？”蔡小满没好气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这么收拾，能听才怪呢。”

若是其他人，蔡小满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可对象是蔡小虎，那就不用客气。这熊孩子就是欠揍，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只有打了他才觉得这件事比较严重了，必须要去改正了。而且还不能只会揍，得有技巧有手段，他才会害怕。

要是指挥胡打，只怕他还会反弹。蔡小虎皮糙肉厚的，还真不是那怕疼的人。小时候调皮从树上摔下来骨折了，害怕挨骂连哭都没哭，愣是忍着，还是蔡小满发觉不对劲，这才赶紧送去看大夫。大夫都说了，折得还比较严重，若是拖着兴许以后胳膊都接不好了。

蔡小满之前能压制他，那也是一种本事，所以高氏才不敢上前直接拦下。知道她是真心疼这个弟弟，哪怕是没开窍的时候，都是有分寸的。

“哎，那你看着办吧。”高氏深深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管，虽然不忍也狠狠心出门了。

蔡小虎看他娘都不管了，知道又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也歇了求救的心，再不甘心也只能领罚。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被打了，眼泪水都出来了。

“觉得委屈？”

蔡小虎一抽一噎：“三姐，你也忒狠了。”

“不狠，你能听话？”蔡小满没好气道。

“我现在长大了也讲理的，之前不是没意识到吗，你就不能先提醒我。”

“少给我扯淡，你要是不知道这样不好，就不会躲着我这么干。不就是知道不好，我知道了会揍你，所以藏着掖着。还有你看闲书的事我也没找你！”

蔡小虎顿时蔫了，一脸委屈道：“姐，我都是做完功课才看的，不会耽误的。每天读书真的很头疼，你瞧我出去玩的时间都少多了，我就看点闲书放松放松也不为过吧？而且又不是教坏人的，你可以瞧瞧，都是劝人为善的，恶人是有恶报的，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我没有说不行，但是你不能撒谎。”蔡小满没好气道，“你让大家以为你在用功，所以什么都紧着你，连大嫂都任由你使唤，你良心不会痛吗？大嫂自打有身孕，有多难受你也不是不知道，人家怀孕都胖了，就她反而瘦了了一圈。可即便这，还是坚持帮家里干活，不想让自己闲着。你再看看你……不过是举手之劳都不乐意动手了。”

“姐，我知道错了。”蔡小虎嘟囔道。

蔡小满看他腿都在打颤，一副随时要倒的模样，便是道：“行了，不用再蹲着了。”

蔡小虎舒了一口气，想要坐到椅子上，顿时又跳了起来，欲哭无泪。

屁股肿了，这几天可怎么办啊！

可没有想到接下来更是噩耗。

“以后家里的水缸还有顾家的水缸，都由你去负责灌满，每天早上和下午各一次。”

蔡小虎瞪大眼：“姐！”

“别找借口，你顾大哥比你可忙多了，每天早上都会坚持挑水和练功。挑水这活一来给你锻炼身体，二来也是磨磨你的性子。”蔡小满顿了顿斜眼看他：“还是说，你看书看得人都不行了，连一桶水都挑不起来了？”

“当然不是了！”蔡小虎连忙否认，虽然他很想点头，可知道那般说肯定没有好结果，连忙开口道。

蔡小满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否则我得掂量着是不是给你少吃的，一天那么能吃还没有力气，简直就是浪费。”

蔡小虎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机智！

书都缓缓不看，好吃的不能拉下啊。

“今天看在从前没人提醒，大家都纵着你的缘故，只抽一顿就算完，晚上猪蹄还会留给你。”

蔡小虎顿时活了过来：“姐，我就知道你是我亲姐！”

“可如果再有下次，以后你都甭想吃到我做的卤猪蹄。”蔡小满用手指戳着他的脑袋。

“姐，我保证会虚心接受，诚心改正！”

蔡小满之前研制过一段时间卤味，如今做的卤味那味道叫个绝，尤其是那猪蹄极为美味，吃一口满嘴留香，肥而不腻。蔡小虎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每次都能啃好多。其他人也很是喜欢，就连怀孕吃不下东西的秦氏都能吃一点。

只是里面香料太多，她怀孕了不易多吃，这才没有日日做而已。

因为太好吃了，蔡小满都不敢经常做，否则非把家里吃穷了不可。蔡小满的手艺虽然很好，可还是有大家特别喜欢的招牌菜，这卤味就是其中之一。

蔡小虎看蔡小满没有那般生气了，凑上前舔着脸道：“姐，那书真的特别好看，识字的都在看，连说书先生都在说，只要看过听过的没一个说不好的。你要不要看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蔡小满眯着眼看他：“这么殷勤，打什么鬼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