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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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高氏买的鱼是别人刚从河里钓上来的，虽然走了一路，可放在水里依然活蹦乱跳。这里的鱼多是野生的，河水的水质也非常好，所以鱼肉非常的鲜嫩。

蔡小满没有做什么处理，直接用清水加姜煮熟即可。从前她是不会这么做鱼的，上一世的鱼多半都是人工养的，鱼腥味会比较大，没有那么鲜嫩，所以必须要用各种调料去味。

可自打有一次她吃到了这样做法的鱼，就深深爱上了。方便简单味道还非常的好，吃完之后那汤用来烫菜还非常的鲜美。

她上辈子吃过很多精心烹饪的菜肴，这辈子反倒喜欢这种做法简单粗暴，更讲究原汁原味的家常菜。这里的人因为经济条件和物质条件所限，巧手的媳妇们都会想尽办法做出最物美价廉的菜肴。

“姐，你今天咋不做酸菜鱼啊？”蔡小虎看到白白的鱼汤，不由有些失望道，“咱们家的酸菜不是还有很多吗？”

蔡小满做的酸菜鱼，用的酸菜也是自家腌制的，味道非常的好。

虽说这种清汤鱼也很好吃，可味道到底淡了些，没有酸菜鱼酸酸辣辣的吃起来够味。蔡家人普遍口比较重，从前没得挑剔还罢了，自打蔡小满掌勺，这嘴也越刁了，总是想要尝试新鲜味道。

“冬天干燥，不能每天都那么重口，这个比较清气。”蔡小满盛起一碗鱼汤，将之前切好的葱撒了一些在上面，吹了吹，喝了起来，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真是太鲜了！”

没有经过处理，保持了食物最原始的鲜味，却没有让人不喜的腥味，真是太难得了。

“姜老三的鱼钓上来的鱼，这么做最鲜嫩。酸菜鱼虽然好吃，可用这鱼做就有些浪费了。”高氏一边说话一边盛汤。

姜老三家住在南四巷，最喜欢钓鱼。别看阳城到处是河，鱼也非常的多，可想要钓上来却并不容易。而用网捞鱼则是有人管着的，就跟农夫一样要交税的，也并不是想捞就能捞的，有专门的行会管着。

钓鱼就是自由的了，一天能钓上来的不多，也就不会管得这么严。

从前姜老三纯粹是因为兴趣爱好，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钓鱼，顺便改善家里的伙食。后来越钓越顺手，每天能拿回来不少鱼，家里都吃不完了。于是便拿出去卖，还卖了不少钱。后来直接干脆专门卖鱼，每天蹲在河边一顿就是一天，每次回来都能拿回来一大桶的鱼。

刚一上岸，就会被人抢光。

他喜欢去人少的地方，虽然比较远，可那里水特别干净，鱼也尤为的鲜嫩。虽说卖的比别人贵一些，却是非常值得的。

秦氏知道这鱼是从姜老三那买的，心底更是感动。哪怕是以前公公没改行的时候，也不是常吃姜老三钓回来的鱼。毕竟是同一条河水出来的同种鱼，他们家的鱼一条比普通鱼贵好几文，味道虽说更好，可阳城的鱼本就好，名声是远近闻名的。就差那么点味道，普通人家一般来说并不太在意，还是实惠为先。

可她娘家一来人，高氏就好鱼好肉的招待，这都是因为重视她的缘故，否则压根没必要尽心。

她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可是亲眼看着他们家是怎么招待嫂子们娘家人的。若是对方带着礼还好，若是空手过来，连一顿饭都懒得留，一点面子也不给。

甚至于，直接跟嫂子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让她们娘家人以后别来人。

“是姜叔钓的鱼啊？！”蔡小虎一听，眼睛都亮了，赶忙也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才问道：“娘，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竟然买这么贵的鱼？”

“还不是你成天嘀咕着每天很辛苦，这不给你买鱼让你姐姐炖了，给你补补脑子。”

蔡小虎感动极了：“娘，你对我真好！”

“咋没有鱼头呢？”蔡大江盛汤的时候，翻了半天没看到自己喜欢的芋头。

高氏用筷子抽他的手背：“这么大的人了，夹菜的时候还翻来翻去的，别人还怎么吃啊！”

蔡大江不好意思的挠头讪笑，连忙抽回了手。高氏娘家是见过世面的，经常会外出和人吃饭，所以对桌上的礼仪是比较讲究的。

比如不能乱翻菜挑来挑去，也不能把筷子插进饭碗里，打喷嚏的时候必须要避开人和菜等等。

所以他们虽然吃饭的时候很热闹，速度也非常的快，却不会让人觉得很粗鲁，不会令人生厌。

“小鱼儿最近每天都忙到很晚，很是费脑。我拿鱼头炖成鱼头汤，方便晚上饿了的时候喝一喝，暖暖身子。”蔡小满开口道。

“只给鱼头不太合适吧？”蔡大江道。鱼头没肉，虽然他觉得味道比鱼肉好，可到底没什么吃头，普通人家都是更稀罕鱼肉的，就炖一个鱼头汤送过去，瞧着有些磕碜。

“我炖的是鱼头安神汤，里面放了天麻、香菇、虾仁和鸡丁等，有健脑醒神、增智安神的效果，最适合用脑多的人喝。”蔡小满转向蔡小虎道：“我给你也留了一份，一会你也跟着一起喝吧。”

蔡小虎猛的点头，一点不觉得自己是顺带的有什么委屈，心底还可开心：“好，好，最近夫子教的东西越来越难了，还说我学的快，让我做的功课比别的孩子还要多，我脑袋都要炸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梦到自己在背书。”

蔡小虎无不郁闷道，原本他是想着赶紧把功课做完，就可以好好玩了。没有想到他速度太快，反倒是惹了事，夫子竟然觉得他很聪慧，一天可以学更多的东西。

如今他比和他一同进学堂的人学的还要往前，都快赶上比他早来大半年的人了。每天功课也比别人多，脑子和手都快不够用了。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老实说在座的谁也没有想到蔡小虎学得竟然还不错。即便是期望最高的高氏，心底和嘴里经常说等蔡小虎给自己挣个诰命夫人，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实在是这条路太难了，再加上蔡小虎平时那不靠谱的样子，都觉得他是坐不住的。他们送他上学，更多还是希望以后好找活干。能学成啥说指望其实也不是太指望，主要也是怕失望。

可没有想到蔡小虎虽说时不时出些状况，什么和其他孩子打架、上课时候经常走神等等，可学得倒是很不错。他记性好，夫子教导的三字经，念了几遍就能完完整整的背下了下来。

因为对着书本背的，还因此记下了不少字，比一般孩童要快得多。而且他一旦记住，就不容易忘记，除非是看到相近的字会混淆，否则一般都能认得出来。

夫子对他是又爱又恨，才刚上了几个月的学堂，就已经蔡老根谈了好几次话了。

蔡小虎是聪明，却也是最调皮的那个。虽说谈不上多厌憎上学，可也谈不上多喜欢，并不像一些人一样，非常珍惜上学的机会。

他脑子里想的更多的就是玩，夫子是个负责任的，这些年也教了不少孩子，看他也是个好苗子，便是想要好好培养。偏蔡小虎最会躲懒，让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过还好，家里头有人压着，蔡小虎也不敢太放肆。尤其是蔡小满出面，更是乖得不行。

每次蔡小虎觉得自己学得很不错，翘起尾巴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学了，可以等等其他人，就被蔡小满打击得体无完肤。

明明上学的是他，蔡小满不过是在他做功课的时候听几耳朵，以及跟顾怀瑾学那么一小会儿，竟是每次都比他学得要快要好。

这便是罢了，若是他比不过，有好吃的他就没份了！

蔡小满和蔡小虎约定，如果蔡小虎能赢过她，就给她奖励。想吃什么小食，可以随便点，只要不过分，都给他做。

蔡小虎为了这一口，可以说是拿出了和了打架争地盘的架势，愣是从一开始被夫子嫌弃，变成了后来被重视的样子。而且还学出了那么点意思来，尤其是算数，他觉得非常有意思。原本是被动学习，如今变成了主动。

这里没有那么重视算数，可蔡小满却知道这玩意有多实用。不仅仅是解决以后现实的实际问题，也是训练思维逻辑。如今蔡小虎的水平，已经远远甩同龄人一条街了，只不过因为不重视，所以就连夫子也不太清楚。蔡小虎也只知道自己比别人多懂一些，多多少也没有什么概念。

蔡小满为了调动他的学习积极性，也费了不少心思。不能超过太多，次次都赢了，省得他失去信心，那尺度得拿捏好。

这里的文字和上一世有些许差别，她也需要从头学起，只是有之前的基础，所以还算比较容易。在培养蔡小虎的同时，她也跟着一起学习了。

“我回头去买些核桃，听说那个最是补脑子了。”高氏乐呵道。

第一天蔡小虎就被打手心，让她丢尽了脸面，虽说是别人害的，可到底不好听。后来隔三差五的也会闹出个什么事，整条街的人都在看笑话。

就连她心底都曾经在嘀咕，是不是这个儿子就不适合读书。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夫子夸他聪慧，学东西学得特别快，不知道给她多挣脸！

蔡小虎有些嫌弃道：“核桃那么贵吃几口就没了，还没啥味道，给我每天买糖葫芦吃还好呢。”

“给你吃还挑三拣四的，爱吃不吃，我还省钱呢。”高氏用筷子尾直接敲了他的脑袋。

蔡小虎立马变脸讨好道：“娘，我最亲爱的娘，你最疼我了，我吃我吃我必须的吃！”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贱骨头，每次想要对你好点，你就给我嘚瑟，非要骂一顿心底才舒坦。”高氏没好气道。

蔡小虎舔着脸嘿嘿嘿的笑着，一点不觉得被这么说会不好意思。

吃完饭，蔡小满就拿着煲好的汤去找顾怀瑾。

因为厨房后面已经和前院分开，虽说中间有一道门，可是内院可以上锁，所以只能从内院出去，外院是进不去的。这也是为了保证顾家的安全和**，虽说顾怀瑾信任蛮牛帮的人，可随着生意扩大，会有外人出入，比如要送货等等，如此就不方便了。

而且这生意肯定是瞒不住的，必须让人以为和顾怀瑾无关才好。直接隔开，各自独立，对外也有交代。

因为是晚上过来，并没有提前打招呼，顾怀瑾早就落上了锁，蔡小满只能从正门进。

“满姐！你怎么来了？”矮瓜跑过来看门，看到是蔡小满一脸惊喜道，随即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啊，好香啊？”

蔡小满笑道：“听说你们最近几日总是忙到很晚，所以我熬了鱼头补脑汤带过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矮瓜想要接过来，被蔡小满拒绝了，“还是我来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若是拿不稳打洒了可就不好了。”

矮瓜挺直胸脯道：“满姐，我最近高了好多呢！脸也圆了好多。”

“还真是。”蔡小满上下打量他，发现确实长了一些。

这段时间矮瓜主要的精力都在顾怀瑾这边，蔡小满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见面的时间比较少，每次说完事就匆匆离开了，还没仔细打量他。

没有想到一段时间没注意，就长高了一些，脸色都比之前好了，瞧得出最近日子过得不错。

“嘿嘿，这都是多亏跟了小鱼儿。”矮瓜开心极了，他觉得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就是这段时间了。

不仅能跟小鱼儿学字读书，还能拿笔作画。每天都能吃饱吃好，蛮牛帮那边还有钱赚，日子过得可真是太美了。

矮瓜给顾怀瑾当书童，顾怀瑾也没有亏待他。一天三餐都给包了，吃的都还不错。

现在顾怀瑾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拮据，虽然手里头依然没啥钱，至少不愁吃喝。

如今他的名气已经打出去，想要跟他讨教学问的人不少。尤其临近春试，来往的人更多。读书人虽然有些人颇为木讷，不知道人情世故，可脑子灵光的也不少。

虽说瞧顾怀瑾不像是缺钱的，可从异乡而来，年纪不大又只有一个寡母，猜到他们生活上必是需要帮衬。直接给钱太过唐突，因此隔三差五会命人送来米面、肉菜等等，还有入冬的木炭等等。笔墨纸砚这种文人之间经常送的礼更是不少，而且一般都是不差的。

只道是每天跟他请教学问，必是耽误了不少工夫，没法子去张罗这些，因此都帮忙置办了。还自认是兄长，理应生活上也多照顾。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也不好意思老是这般叨扰，两手空空确实不好看，每次上门也会想着送点什么。

这年头能读书且去考取功名的，家里多半颇为殷实。顾怀瑾也并不强求，若是家境一般的，礼送得重了他还会退回去，或者用其他方式还回去。这使得顾怀瑾的名声更好了，虽然一边收着礼物，可谁也不会说他利用自己的学问谋利。

这番下来，顾家不用愁着每天要花钱买菜，甚至还有得剩。矮瓜跟着顾怀瑾一起，每天好吃好喝，身子骨也就长得快了。

他从前虽然偶尔会跟蛮牛帮的伙伴吃点好的，可毕竟大家都是孩子，偶尔改善一下可以，天天那般吃谁都经不住。

如此，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时不时还能带回去一些。

矮瓜家里非常感激，矮瓜娘知道顾怀瑾家母子二人，而且从前家里头很有钱，都是有人伺候的。于是便是让矮瓜的姐妹去那帮忙，干点洗衣、打扫等粗活。

矮瓜虽然也帮着干不少活，可毕竟是男孩子，为了避嫌有的地方也不好出入。

顾怀瑾推辞不过，再加上确实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劳累。尤其大冬天，让一个从前的千金小姐去洗衣服，实在是太难为她了。便是应了下来，除了包饭还会给些银钱。

矮瓜娘死活不收钱，不过并没有拒绝让孩子在那吃饭。能在这边吃饭，就少了家里一口。因为顾怀瑾家里吃的好，因此每次虽然只过来一个女孩儿，可每次都不一样，好让其他女孩儿也能跟着吃点好的。

顾怀瑾见他们死活不收钱，便是让矮瓜多拿些米面等回去，隔三差五还会有肉等。

送到顾怀瑾手里的，多半都不差，矮瓜娘舍不得吃，全都换成比较差的粮食，但是量就会大很多。这使得矮瓜一家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了一些，让矮瓜更是珍惜现在的活儿。

干活非常的勤快，学习也非常的积极，让顾怀瑾很是喜欢，比以前他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书童要尽责得多。

“现在还有其他人吗？”

“这阵子从一大早天刚刚亮就来人了，一直到亥时才全都散去。若不是家里有寡母不便留客，只怕他们就带着铺盖住下来了。”

蔡小满和矮瓜走到书房门口，果然看到里头有两个人在里头，正认真的听顾怀瑾在说些什么。明明比顾怀瑾大了十来岁，可在顾怀瑾面前，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势，反而像小辈一般。

“我就不进去了，你一会把这鱼汤放在炉子上头，饿了就喝一点。”蔡小满把罐子递给矮瓜。

矮瓜顿时脸色垮了下来：“啊？你这就走了啊，小鱼儿知道肯定会难过的。”

“他正在忙，我若进去实在不妥。”虽然他们年级都还小，可她大晚上过来送汤，传了出去难免闲言碎语，况且顾怀瑾看起来也没什么空。

矮瓜总觉得这般不妥，想了想道：“我先把汤送进去，你先等我一会。”

说着也不管蔡小满是如何反应，直接就给跑了。

刚进去顾怀瑾溜看到了他，一看到他手里捧着的罐子，严肃的眉眼顿时露出了笑意。

他朝着屋外看了一眼，看到了穿得圆圆的，脑袋上绑着两个小团子的蔡小满。

她站在夜空之下，眼睛又亮又圆，浅浅一笑嘴角两边还有小酒窝。

他跟身边两个和他讨教的人说了几句话，便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站在外头，赶紧进屋吧，里面暖和。”顾怀瑾看她的小脸被冻得红红的，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蔡小满摇了摇头：“我就不进去了，你先忙吧。晚上有空的时候记得喝点汤，这鱼非常的好，很是鲜嫩。若是晚上饿了，你还可以用鱼汤烫米粉吃。上次我送给你的干米粉还有吧？让矮瓜帮你用热水泡软了，然后再放进去煮就行。”

“你这就要走啦？”顾怀瑾失望极了，自从两个人忙碌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像以前一样好好说话了。也没有再看她用小小的身体，挑起两大桶水的样子。心底总觉得空荡荡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蔡小满抿了抿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开口道：“那个骗子的事是你做的吧？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不怪我？”

蔡小满眨巴眼，一脸不解：“啊？为什么药怪你？”

“我这事并没有办好，闹得满城风雨。之前找过这骗子的女子，都十分害怕被人知道，会让世人误会什么。”顾怀瑾十分懊恼，他只想着要把这个人除了，就有些急功近利了。

没有想到人是抓到了，却也让这个人说出了太多，又没有保守住秘密，让很多女子非常惶恐。

如果有人知道蔡小满的大嫂也找过那骗子，只怕对她对整个蔡家的名声都有不利。

“不用担心，我们家并不在意这种事。这是骗子的错，跟上当的人有什么关系。”蔡小满看他一脸沮丧，明明做了一件大好事，却并不开心的样子。

“你也不用太自责，若不是就会有更多的受害者。纸包不住火，以后肯定还是会捅出来，到时候就是更多的人受到更深的伤害。”

“我到底还是没有做好。”顾怀瑾叹道，对自己的所为并不满意。

“经过这次就有经验了啊，以后行事的时候更加谨慎便是。你没听过一句话，失败是成功她娘。”

顾怀瑾顿时笑了起来，整个人豁然开朗。

他就知道，只要看到她，心情就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