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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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牛车很快来到曹婶儿的娘家，大老远就有个胖墩站在巷子口焦急的等着，不停的东张西望。一看到蔡小满一行人的牛车，直接奔跑了过来。

虽然跟个肉球一样，奔跑时候一颤一颤的，可动作出奇的迅速和灵敏，很没有一个胖子的样子。和肉呼呼看起来很笨拙的胖球不同，这个胖子属于是个身手灵敏的健壮小胖子。

“姑姑！表妹。”小胖子笑得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曹婶儿向里头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小胖子非常矫捷的跳到了正在行走的牛车上，牛车明显震了震。

“你这孩子几天没见，怎么又胖了？”曹婶儿捏了捏他的脸。

小胖子嘿嘿笑道：“自打宝珠生下来之后，家里天天大鱼大肉，一连海吃海喝一个月，咱们家所有人都胖了一圈。”

曹家条件虽然很不错，却也不能天天大鱼大肉，尤其家里都是胃口很大的爷们。可这次实在是开心，天天好吃好喝。

“宝珠？这名字起得好。”曹婶儿上次回来，这孩子还没有起好名字。

为了这个名字，整个曹家折腾了很久，都没有一个合意的，最后还是找了之前给曹婶儿起名字的老先生帮忙取的。

曹婶儿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一辈子平顺，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婆家，日子过得都很不错。从小到大也极少生病，身子骨健壮，长得也好。

大家伙想着这应该是老先生起的名字好，又看自家人实在是取不出大家都满意的名字，便是又找上了他。

“可不是吗！老先生说，宝珠是咱们家的宝物、掌上明珠。而且，我们家又是杀猪的，宝珠宝珠保住猪，多有寓意啊，所以叫这个最是搭配。”小胖子乐滋滋道，说完不忘跟王秀秀和一旁的蔡小满打招呼。

……

前面的解释就已经足够了，后面那段话是什么鬼。

王秀秀和蔡小满对视一笑，都在暗想以后这小姑娘长大了，知道自己名字的寓意，不知道会是怎么想。

小胖子望向蔡小满，问道：“姑姑，表妹，这一位妹妹就是咱们的糕点师傅吗？”

曹婶儿点头笑道：“没错，这是小满，别看她年纪不大，手艺可好了。”

“上次捎回来的点心你也尝过吧？是不是味道比你最喜欢的秋记糕点还要好。”王秀秀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模样。

这段时日她一直和蔡小满学习厨艺，两个人亦师亦友，感情非同一般。

虽说有曹婶儿的保证，可曹家人很是看重这次满月酒，所以还是让她将蔡小满做的点心带了一份过去，想要尝尝手艺再说。

曹婶儿因为这事，还跟家里人闹了起来，觉得他们不信任自己，觉得有了宝珠自个这个外嫁女就变成一根草了。

蔡小满也是听王秀秀说的这事，便是主动做了一份点心送过去。曹婶儿吧起初还很不好意思，觉得是在质疑蔡小满的手艺。蔡小满却并不在意，且觉得这样也更好。毕竟她虽说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可每个人的口味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不一定是你的手艺不行，而是就不好那一口。

她不想曹婶儿难堪，便是道这点心也是让曹家人尝尝是否适合，看他们宴请的人是否适合这种口味的点心。

曹婶儿明白蔡小满的用意，心底对她更是有好感。她也确实不想真的和娘家起了间隙，或是耽误了蔡小满的活计，便是拿回了娘家。

结果不用说，曹家人满意极了。

蔡小满做的是水晶桂花糕，宝珠出生在桂花遍地开的季节，而且她虽然刚出生，却和其他像个像个小红猴子的孩子不同。白白胖胖的，瞧着特别的漂亮讨喜。

她一生下来就有九斤，之前没有起大名，小名就叫做九斤。这么大的孩子却没有难产，生产得还颇为顺利，实属难得。这么胖的孩子，这方圆百里都很罕见，即便有往往也会害得其母不是难产而死，身子也大亏。

大家伙都觉得这孩子是个福气的，曹家也就更愿意给她大办一场满月酒了。

水晶桂花糕晶莹剔透，瞧着忒别的喜人，和其他糕点很是不同，一看就很不一般。曹家人觉得和他们家宝珠特别像，漂亮、剔透还告诉了大家宝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最重要的是，味道非常好，而且还用上了百姓家不常用的牛奶和椰浆。这让曹家人觉得很不一般，符合他们低调炫耀理念。

曹家人是这里人眼中的暴发户，杀猪佬出身，从前祖上还有人做过仵作——从前的仵作多是杀猪佬兼职。虽然一直家境不错，可到底是被瞧不上的。

这么多年下来的，大家伙对曹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暴发户的层面上。从前他们也不以为然，反正我有钱，普通人也不敢惹，管你怎么说。

可现在家里有宝珠了，那就不一样了。从前曹大婶婚事就很是愁人，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他们家境不错，自然看不上太差的，担心曹大婶以后日子过得不好。但是家里头比较好的，又嫌弃他们粗鄙低贱。

如今他们也想着改善一下口碑，让大家伙觉得他们也是讲究的人，这满月酒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不管他们家原本怎么样，养出的宝珠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以后才能找合适的婆家。

这些都是王秀秀跟蔡小满说的，所以蔡小满在想要做什么糕点的时候，想到了水晶芙蓉糕。

水晶芙蓉糕晶莹剔透，瞧着很是精致漂亮。阳城是盛产桂花的地方，城里城外都种植了很多桂花树，在城外更是有一片桂花林。每年秋季的时候，都会有一群男男女女踏香而去。

浓郁的芬芳引来很多美好的故事，有诗人为此饮酒作诗，也有男女在这香味之中喜结良缘。每年这个时候，那里会变成相亲大会一样。若是有心仪的对象，家人就会领着他们借此机会见面相处，自然不刻意。

蔡小满因为落水以及后来生意的缘故，还没机会去瞧过。只是收集过巷子口街道边桂花树的桂花，知道可以用来酿酒或者做糕点等，蛮牛帮的小伙伴们摘了很多回来。

尤其是胖球，他今年也去了城外。他姐姐要去相亲，他也得跟着去。虽说阳城还算开明，可也还是不允许孤男寡女同处一处。大人在年轻人手脚放不开，所以就让胖球跟着。

胖球上头有五个姐姐，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了。这种陪着去相亲的事，已经做了第三次了，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那一天会相当无聊，便是早早准备了麻袋去捡桂花。

一来打发时间，二来捡回去送给蔡小满，以后还有好吃的。

城里的桂花有不少人都盯着捡，城外的桂花林则没人有那心思，于是胖球就跟小老鼠进了米堆一样，拿回来了非常多的桂花。

这些桂花全都被蔡小满弄成了桂花干，和高氏一起酿成了桂花酒。高氏非常喜欢喝酒，所以对酿酒也深有研究。家里喝的酒都是她酿的，味道都还不错。

蔡小满还用一些干桂花做成了糖桂花，用以做桂花糕，除了蛮牛帮的小伙伴，还给自家人用来送礼。那一阵子整个蔡家都是香味扑鼻，即便到现在还香味犹存。

实在是蛮牛帮的小伙伴们太实在了，摘回来的桂花简直要把他们家给摆满了。

外头也有人收购桂花，可这是别人送的，当然不好拿去卖，只能想法子囤着。曹大婶一说帮工的事，尤其王秀秀说了那边的情况，蔡小满就想要做成水晶桂花糕，正好把这些桂花给消灭掉。

桂花的钱也不需要那边付，只要让她带回一些水晶桂花糕即可。

她之前做的桂花糕主要是用糯米粉做的，成本也还算不太高。水晶桂花糕则不同，需要用到比较昂贵的牛奶、椰浆和鱼胶制成。

阳城并没有人专门养奶牛挤牛奶，多半都是正好处于哺乳期的奶牛奶比较多，牛崽喝不完，主人拿出来卖的。或者是西市外国人带来的奶片，不管哪一种价格都比较高。椰浆则是从海城和海鲜一起运过来的，价格也同样不低。

其中最贵的莫过于鱼胶，它是鱼鳔和鱼皮制成。用量虽然不算大，可成本还是很高。

若非确定曹家确实是舍得下本，她不会想着用这个东西。不过曹家也做了一些调整，水晶桂花糕价格很高，若是放在酒席里，被一堆大鱼大肉压着，瞧不出价值来。

因此改为让人带回去的回礼，还用专门的盒子装起来，如同那些富贵人家一样。又体面，又让人拿回去有得说。

而这些盒子蔡小满推荐了胖球一家，胖球自从上次月饼盒子，就非常有经验了，很快就编制出很精致的竹制小盒，看着极为的雅致精巧。曹家人一看就立马同意了，至于价钱等，就是那两家人去谈的了，蔡小满并未参与。

不过通过胖球娘带过来的谢礼就知道，合作还是非常愉快的。

而酒席上用的则是蔡小满之前做过的桂花糕，这也蔡小满需要过来两天的缘故。水晶桂花糕需要留时间凝固，这里虽然没有冰箱，但是现在天气凉了，而且放入冰凉的溪泉或者井中，时间长一些也会自然凝固。今天做，明天正好可以完成。

蔡小满之前逛西市的时候发现的这些玩意，心里一直惦记着，尤其是牛奶。西点很多都是需要用到奶制品，只是价格昂贵，一直没有舍得。

不需要昂贵食材的点心有很多，蔡小满也就觉得没必要非要弄贵的。他们到底还是普通人家，他们的胃口又大，一两块肯定是不能满足的，还是得勤俭持家。再说了，材料相对便宜的，也能做出来很美味的东西。

不过这种宴席就没必要太过计较了，只要不要太过分即可。这也是蔡小满愿意出去干活的缘故，能趁机做一些自家不舍得做的东西。她还和曹家约定好，干桂花她不收钱，到时候让她拿回来一些糕点当做抵消的钱就好。

干桂花有蛮牛帮小伙伴们的功劳，做出来的东西，他们当然得尝一尝。上次做给曹家的量非常的少，自己家的人也就一人能吃一小块而已。

曹家是爽利的，没有任何异议就答应了。

小胖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小满妹妹的手真是太巧了，竟然能做出这么精致的糕点。那日我们看到，都差点不舍得吃了呢。”

一边说着，一边吞着口水。他现在还记得那天吃在嘴里的感觉，那味道简直太美妙了，还长的这么好看。

“呵呵，唬谁呢，我娘说你那天吃得那叫个快，差点都给噎着了。”王秀秀毫不客气道。

小胖子嘿嘿挠着头傻笑，没过一会就牛车就到了曹家。曹家的位置属于阳城比较偏的地方，从前是外城，后来内城不够装了，又扩到了这里。

曹家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片荒凉，走好远才有人家。他们当时就圈了一大块地，以便养着刚收回来的猪和杀猪。没有想到后来扩城了，地价蹭蹭蹭的涨。原本不值钱的地方虽说谈不上寸土寸金，却也是翻了好多倍。

曹家顿时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他们没有趁机卖掉房子或者地，依然守着这么大的地盘，可到底那么大的地方在那，再加上确实是能赚钱的，成了这一片有名的富足之家。

这边繁荣之后，养猪和杀猪的地方也就变了，专门在城外找了地方做这些事。于是曹家这一片就是完全的居住地，地盘叫个大。

蔡小满来到曹家，非常土鳖的‘哇——’了一下，这曹家比顾家还宽敞啊！

顾怀瑾的外公虽然是个小商贩出身，但是走南闯北的，见过世面也就是个比较讲究的人。再加上养着顾怀瑾的父亲，就是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在收拾屋子的时候，也就比较侧重那些读书人的审美，设计颇为雅致。

亭楼阁院，假山荷塘，建造了不少与老百姓家来说，没啥用处的玩意。蔡小满虽然没有参观过，却也从顾怀瑾口里知道不少事。

而曹家则不同，什么都是大！

大屋子、大院子，植物也种，但是都是吃的菜。只要整齐就是美观，其他根本不在乎。

曹家是个大四合院，跟土楼有点像，一共三层高。房子建于四周，围成一个正方形，中间有个大院子。那院子非常的大，而且非常的平整。这哪里像一家子住的，这住几家都没问题啊。

不过很快蔡小满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曹家真是人多啊。因为一连几代生的都是男孩，这么些年尽是嫁进来的，嫁出去也就那么一个。因为经济条件不错，孩子存活率很高，所以每对夫妻至少生两三个，有的五六个最能生的是王秀秀的奶奶，一口气生了十一个，而且每个都活了下来。

五世同堂，是个超级大的家族，也就这么大的房子才能全都装下。

饶是做了准备，蔡小满还是被惊讶到了。这一大家子可比铁锤家厉害，谁要敢惹这家人，那就是跟上百号人作对啊。

“姑姑，表妹，你们来啦！”

一走进门，四面八方的声音传来，蔡小满扫了一眼，表情直接变成了个囧。

还真是一看就知道一家子的人家啊，长的都是一个类型的，细长眼、白胖，蔡小满都快脸盲了。尤其里面还有不少是双胞胎，看完之后更晕乎了。

曹家有双胞胎基因，王秀秀和她的弟弟王壮壮就是龙凤胎。

怪不得曹婶儿想让王秀秀嫁过来呢，适龄的表哥太多了，随便挑，总有一款适合你。

也怪不得王秀秀不想嫁过来，大家都长得差不多，从小看到大，一点旖旎的感觉也生不出来了。王秀秀是一个憧憬美好爱情的人，不止一次听她流露出对戏文里唱的爱情故事的向往，心底有着浪漫因子。

青梅竹马听起来也很不错，不过看着眼前一群人的风格，怕是和王秀秀要的完全不同。

想一想，顾怀瑾那样的……却是和王秀秀憧憬的对象很符合。

“你看我做什么？”王秀秀敏锐的察觉到了蔡小满的眼光，不知道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蔡小满收回眼神，笑道：“没什么，就是发了个呆。”

王秀秀是个爽朗性子，听这话也没有多想，就拉着蔡小满跟大家简单寒暄了一番，便是跟着曹婶儿直接走向了厨房。

明天需要的糕点分量很多，可没工夫在这里耽误。

“你瞧瞧这里怎么样？”曹婶儿问道，“要是有啥缺的不对的地方，你就直说，不用客气。”

蔡小满看了看，这里被收拾得很整洁干净，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里很好，只是明天那些做菜的大厨也在这里吗？”厨房非常的宽敞，曹家是吃大锅饭的，偶尔也会开小灶，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几个媳妇一起做菜做饭，分工合作，供应整个家的伙食。

“不是，这里地方不够，他们在外头专门搭了棚子，建了个临时灶台。”曹大婶想到了什么，“你放心，你在这里做糕点的时候，不会让人进来的。”

蔡小满一听，就明白是何意，这是怕有人偷师啊。这一世手艺是立身资本，是不会轻易外传的。哪怕曹婶儿很希望蔡小满多教一些给王秀秀，可一些瞧着比较特别的，也是不敢开这个口。

而且曹婶儿还带着王秀秀来到蔡家，专门送了礼，虽说不像拜师那么正式，却也发誓除了子孙不会外传。

蔡小满感激曹婶儿的好意，虽然她并不太在意，可这份心让人心生好感。

这么多的糕点，蔡小满和王秀秀两个人是做不完的，因此曹家还派了几个这方面厨艺不错的媳妇过来帮忙。来之前全都交代过，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选择水晶桂花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需要炉子蒸煮或者烤，只需要利用鱼胶冻住即可。模子之前就已经做好，是个花朵的形状，非常精致小巧。

毕竟这个成本还是比较高的，所以做得比较小巧，但是多放两块就显得没有那么磕碜，配上外包装，还有一种精致的感觉。

阳城高级点心铺子，都是如此风格，所以也不会有人拿这个说嘴，显得自己太粗鄙。

蔡小满将在场的人分成了四组，一组负责调制椰汁层，二组负责调制桂花层，三组负责挑选桂花，四组则将调制好的拿到冰凉的溪泉或者井里冰冻。

水晶桂花糕是一层椰汁层一层桂花层交叠，一层白如凝脂，一层夹着漂亮的桂花。蔡小满晒桂花的时候很讲究，所以样子非常的完整，再经过精挑细选，放入其中的时候细心为之，糕点就如同工艺品一般精美。

她直接将方法教给在场的所有人，自己负责全场监控，和糖等物的调制。

王秀秀直接把她拉了过来：“你怎么把所有步骤都告诉我们了！”

“这样做才能快些。”水晶桂花糕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只是材料在这里比较昂贵罢了。只要肯下料，厨艺不要太差，做出来的味道都会很不错。

“你这人咋这么傻呢。”王秀秀忍不住用指头戳了戳她的脑袋。

蔡小满笑道：“这就当是我给宝珠的礼物吧，若是以后她喜欢，你们就可以经常给她做了。”

“我们宝珠就是个有福气的，这样别致的礼物，绝对是独一份。”其中一个能说会道的媳妇道。

另一个媳妇笑道：“话说回来，我们宝珠要是经常能吃到这东西，那可真是大福气了。”

这玩意有多贵，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宴席这种特殊的时候摆出来还成，平时若是当甜点，他们家里虽然不错，可也是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