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的除夕当天,有淅沥的小雪飘落,似是上天也要让新的一年在一片洁白之中到來。
今年皇城内的宫宴并沒有去年那般热闹,由于太子的身体突然开始反复,让朱元璋一下子就沒了过年的心情。
但例行的宫宴该办还是要办,今年蓝玉依旧在京中停留,他被朱元璋邀请参加了除夕宫宴。由于蓝磬已然戍边西北,所以破例允许蓝玉带着墨瑶和纪纲一同出席,以示恩宠。
叶羽今年被留在辽东过年,怜香落了单,让这位公主殿下十分不开心。朱元璋为了安抚爱女,将身为宫廷画师的杨夏空席位安排在怜香身边。平日里,朱元璋知道女儿和夏空走得近,为了哄她开心也顾不得夏空身份如何,竟让她坐到了皇族这边。
就算有夏空陪着,怜香依旧闷闷的生朱元璋的气。
“公主,你也别不高兴了,陛下不是说了,再过两个月就召小羽回來了。”夏空见怜香这个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怜香却瘪瘪嘴,沒好气的对夏空说了句:“父皇沒有一次说话算数,之前还说年前就让他回來呢,结果还不是一道旨意过去,让他过年都得留在那边。我可听说,辽东冬天冰天雪地的极冷,你说他那旧疾……本來就怕冷……”
夏空听着怜香的声音越來越小,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不禁心中就是一暖。握了握怜香的手,夏空安慰她道:“你回來之前不就把府上那位杨神医叫到辽东去了,我听说自从她开始为小羽治疗,他的顽疾发作的次数都少了。我认识小羽这么久,他这病从未有一个大夫能看的好,想來这位杨姑娘医术确实高明的很。有她跟着,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怜香听着夏空的安慰,也心知有杨雪笙跟在他身边,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只不过,自己这心就是不能彻底定下來。
吁了口气,怜香瞥眼看向对面,却见墨瑶正坐在凉国公蓝玉旁边。墨瑶此时静静的看着殿中的舞蹈,也不知是看进去了,还是只是在发呆而已。
怜香小声跟夏空嘟囔了句:“夏空姐姐,我们去找墨瑶姐姐吧,这殿内好闷,不如我们三个去御花园赏梅如何,”
杨夏空顺着怜香的话语向对面看去,也见到坐在那里发呆的墨瑶。在这之前,由于墨瑶也同怜香熟识,所以她们三人经常在驸马府相聚。尤其是这半年,叶羽戍边辽东,驸马府中只有怜香一人,杨夏空闲來无事干脆住进了驸马府中,同怜香作伴。
夏空自从去年回來之后,断断续续从叶羽那里听到了江月和蓝磬的现状。江月倒是还好,只不过是交了个未來的皇帝男朋友,虽然不可思议,但也不算太过离谱。但是蓝磬的情况,就让夏空十分担忧了。莫名其妙的成了凉国公蓝玉的女儿,莫名其妙的女扮男装上了战场,莫名其妙有了个未婚妻。
跟在怜香身边去邀请墨瑶一同出去赏梅,夏空其实是很喜欢墨瑶这个女子的,她知书达理,才华横溢,永远都是一副高傲的冰冷神情,但接触后就渐渐发现,她也可以付出似水一样的柔情,只是这柔情用在了错误的人身上。
夏空为了保护蓝磬,是绝不可能向墨瑶吐露实情的,所以她也只能万般无奈的看着,看着墨瑶痴心的等待一个不可能回应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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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的除夕,雪下得比京城大很多,叶羽披着厚厚的大氅,手里抱着个小暖炉,站在总兵府的院中看着杨澈和岚琴比武。
“少爷,雪这么大,要不咱们还是回屋里吧。”
杨雪笙站在叶羽身边,作为大夫,她还是更担心叶羽的血瘀之症。
叶羽却笑嘻嘻的摇摇头,道:“沒事儿,这才应该是冬天嘛。我家那边都很多年沒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笙儿你也就别管我了,让我看个够吧。”
杨雪笙颇为无奈,她并不知叶羽是从哪里來的,也不想追问。
“说起來,岚琴郡主好像很喜欢跟我二哥打架,每次见面都要先过过招才肯罢休。”
叶羽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当年在庆州的主帐内,岚琴曾输给阿澈一次,从此就记上仇了,发誓要赢回來。”
杨雪笙哧的一笑,道:“那郡主的目标可是够高的。”
叶羽笑而不语,他知道,岚琴的武艺跟杨澈比那还差的很远。每次能过这么多招,完全是因为杨澈在让她。
杨澈和岚琴你來我往的打了半天,最后还是杨澈使力赢了下來,这才结束了这大年夜里的比试。
“好了,你俩别较劲了,要不要进屋暖和暖和,”叶羽看够了热闹,出言问道。
岚琴哼了一声,快步走到廊下,气哼哼的说道:“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打败那个冰块儿脸,”
叶羽被她的样子逗笑,道:“你哪儿那么大气性,阿澈是武学世家后人,你能走这么多招,已然是很厉害的了。”
几个人进到屋里坐下,叶羽递了个小暖炉给岚琴,问道:“今天是大年夜,你这么跑过來,可汗不会不高兴么,”
岚琴无所谓的笑答:“我们朵颜和你们汉人不一样,不讲究守岁的,父汗也管不住我。倒是你,过年不回京城,可会想念,”
叶羽知道她言语中的意思,自己对京城也沒什么想念,不过就是想念怜香罢了。
但他不想在岚琴面前提起这事儿,也就笑着转移话題:“瑞雪兆丰年,想必会是个好年头。”
岚琴扭头看看外面的大雪,说道:“今年的雪有点儿大,往年不会下这么大的,今年也不知怎么了。”
叶羽凝了凝眉毛,他心里很清楚,洪武二十五年,会有大事发生。
“皇帝陛下有沒有告诉你,让你什么时候回去,”
叶羽笑了笑,道:“三四月份吧。”
岚琴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也不着急。也对,你那位公主一到开春就嚷着往北平跑,就算到时候你沒回去,想必她也跑过來了。”
叶羽听了这话,却若有所思的说了句:“今年怕是不行了……”
岚琴颇为诧异,问了句:“为什么,”
叶羽摇摇头,不作过多回答,只是突然抬头问她:“既然來了,尝尝我做的饺子吧。”
岚琴见他站起身,冲他愉快的笑道:“好啊,”
今年叶羽可以在辽东过年,岚琴心里是十分开心的。她虽本不是汉人,对于除夕守岁也沒什么在意,但却也存着份想陪他一同守岁的心愿。
岚琴跟着叶羽來到厨房,看着他挽起袖子一通忙活,不自觉露出些许笑意。她心知,像这样同他一起守岁的时光,怕是此生也就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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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完了,正月十六复印开朝,今年沒有去年那么乱,一切都看似很平常。
大明皇城内,唯一不平常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太子朱标的身体了。自从入冬后,他的身体总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朱元璋怒斥了东宫典药局的太医,甚至将御药局的太医都调过去为太子治病,但起到的效果都是微乎其微。
朱元璋心急如焚,但一方面还要顾念着国事,脾气愈发暴躁,精神也有些不如往日。
怜香担心父皇,陪伴在侧的时间越发长,甚至朱元璋的起居和饮食都由她亲自张罗叮嘱。
到了三月时,朱标的病情看上去稳定了许多,可以处理一些政务,朱元璋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由于去年曾有官员上书,建议改以西安为都城,朱标巡视西北时曾留意了陕甘一带的民风及地理。如今他病情好转,便拟出了奏折,将筹建都城的事情上奏给朱元璋审阅。
朱元璋看到奏折后心情大好,太子的奏疏条理清晰,思路敏锐,看起來是身体恢复了。
蒋瓛默然不语,他并不知李景隆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此时见太子反反复复的病突然又恢复了精神,不免心中暗暗揣测。
倒是李景隆,该干嘛就该干嘛,他沒有蒋瓛那般心中忐忑,因为他确信,事情都在按照他的意思,暗中进行着。
入夜时分,曹国公府的书房内來了个客人,此人一身黑衣伫立在李景隆面前。
“主上,一切都按照主上的吩咐进行着,太子每日服用的汤药里,都有一味药调整了剂量。此药使用必须要严丝合缝的按照规定的剂量服用,我们加大了些剂量,虽然分量不大,但长此下來,已是伤及根本,断无回天的可能了。”
李景隆唇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缓缓点头,道:“做得好。你们记着,不可着急,就这样慢慢的來,慢慢的耗,切不可急功近利让人察觉出一丝马脚。”
那人恭敬的向李景隆行了礼,领命道:“诺,属下谨记,请主上放心。”
李景隆垂下了眼帘,心中不停的盘算。太子已是半条腿踩进了阴曹地府,该是时候考虑一下之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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