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王妃晕倒,这个时候,被她荼毒多年的王府众人是如何的训练有素便能看出来了。
一干侍女嘴里喊着“王妃娘娘”“快请府医”“拿热水来”之类的话,脸上却不见多么焦急。为了做做样子,有那么两三个年纪小的往外跑的时候还特特放重了脚步声。
跟着徐王妃来的唐嬷嬷一边给徐王妃额头敷帕子,一边咬牙暗恨:这帮小蹄子眼里如此没有王妃,等以后腾出手来,看自己怎么收拾她们!
徒云瑞嚎了两嗓子娘,也就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等府医背着药箱子气喘吁吁赶来,望闻问切,开方子用药,王妃还是不肯睁开眼睛。
无奈,徒云瑞只得让人去搬救兵。等到义忠王爷匆匆赶来,一进屋子,徐王妃才“嘤”的一声醒了过来。
“王爷……”徐王妃今年不满四十岁,平日里保养得不错,含着两眼热泪,远远看去也颇为动人。
这副样子虽然看了多年看了多次,义忠亲王也只能为妻子留些面子,怒对儿子吼道:“孽子!又如何气到了你母妃?看本王不打死了你!”
说着,随手从桌子上抄起一只描金茶盏就朝着徒云瑞砸了过去。
徐王妃一声尖叫,从软榻上倏然起身。徒云瑞好歹是她命根子,哪里会舍得他挨揍?
“快,快扶着王妃!”义忠王爷喝道,“怎么让王妃起来了?来人,快将王妃送回去,本王教训了这个小兔崽子就去看望王妃!唐嬷嬷,着人给王妃煎药,不得有半点马虎!”
徐王妃尚且不及说胡,便被几个府中得脸的老嬷嬷拥着出去了。唐嬷嬷愣了一下,赶忙颠着脚跟上去。
王妃一走,这院子里就立刻空了大半。义忠亲王和徒云瑞同时松了口气,父子俩面面相觑。
“说罢,又是怎么惹着你母妃了?”
徒云瑞从来不怕义忠王,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倒了茶端给他,“我没招惹母妃。还不是她自己,见天儿的让我往后边去,今儿赏梅明儿听戏的。要是孝顺母妃也就得了,偏偏那徐家的几个丫头总是在。我过去干嘛?”
王爷叹了口气。徐王妃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但不是他挑剔,就徐家那几个女孩儿,着实……且不论出身,性子做派着实都不上台面了些。当年自己是没法子,现在好歹是个王爷之尊,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又只有徒云瑞这一个儿子,自然不想让他的亲事也这样凑合。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是不好,但得看情况不是?自己就是个例子,徐王妃这些年闹出了多少的笑话?念着当年的情分,自己固然不会辜负了她。但儿子已经摆明了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当然不会和王妃一同强压着儿子认这么门亲事。
不过,这王妃也忒能折腾了些啊……
“你母妃那里我会去说,徐家的女孩儿不合适做正妃。不过你也不小了,这亲事上不能一直耽搁着。若是愿意,不如让你母妃做主,纳个侧妃吧。”
徒云瑞睁大眼,“父王,饶了我吧!先不说母妃那里同不同意让她们徐家女孩做侧妃,就是她愿意了,往后咱们府里还有个安宁啊?”
义忠王长叹一口气,他也想抱孙子啊。
“那也不能总没个定论。你一日不娶妃,你母妃那里就消停不了。”义忠王两道不算浓密的眉毛皱着,试探儿子,“要不,父王拼着老脸去求求皇上,让他给你赐婚,找个德貌相当的大家闺秀?”
他儿子什么模样自己清楚,都没说啥才貌相当的话,德行第一才好。
徒云瑞挠了挠脑袋,犹豫了又犹豫:“父王……”
义忠王撩了撩眼帘,瞅着儿子瞬间扭捏起来的样子,大惊:“莫非你有了心上人?”
徒云瑞俊脸通红,期期艾艾,“那啥,也不算……啊不是,儿子确实……哎呦!”
却是脑袋上被义忠王狠狠地敲了一记。
往日里王府与人走动少,就是有走动的,徒云瑞这个年纪,也进不了内院去。他要是有了心上人,那绝对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难道……义忠王不敢再想下去,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不成器,那也决不能被什么野路子人来勾搭坏了!
“你莫不是学着戏台子上的,要弄什么才子佳人的戏码出来?”
徒云瑞揉揉自己的脑袋,抱怨:“儿子什么样,老子不知道吗?就算有佳人,我也算不得才子啊。”
义忠王被顶的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和王妃一般厥过去。
“父王啊,”徒云瑞红着脸,明明心里很是羞涩,还得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来,“父王记不记得那回我与人打起来?”
“哪回?”
“就那回啊,我被人咬了一口的那回。”
义忠王想起来了,那次儿子脸上带着个圆圆深深的牙印儿回来,都渗了血丝出来,问他也不肯说是怎么回事,急得王妃又要命人狠狠责打跟着的侍从小厮,又要去抓了那人来出气,还是儿子死活拦住了。
“就那回,其实吧,是我先调戏人家妹妹来着……”一见王爷捂着胸口直喘气,徒云瑞忙过去给顺胸口,“也算不得调戏,就是,就是看着那小姑娘长得花儿似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亮亮的,穿一身儿粉色的衣裳,衬着那遍山的桃花好看的紧……”
“……”
义忠王指着儿子,说不出话来。儿子挨揍,他当然不可能不过问清楚。没记错的话,上回跟他打起来的那小子,是皇商薛家的家主。这么说,儿子看上的,是个商户女子?
“儿子也没别的,过了这么长时候了,总也忘不了那姑娘。父王,儿子想求娶那位姑娘!”
义忠王惊怒交加,再没想到儿子居然想娶个商家女!就算是皇商,那也是商贾!
“不成。”义忠王站起来,难得严肃,“若是你喜欢,纳小无妨。正妃,万万不可。”
往后儿子要担的是整个王府,不是他自己有偏见,那商门教养出来的女子,能担得起王府内院的责任?能打理得了王府事务?能在皇亲里周旋应对?若是本人踏实家人安分守己还好,但凡有个糊涂想法的,就如自己那两个酸腐却又心大的舅兄一般,那儿子得被拖累一辈子。
“父王!”
摆了摆手,义忠亲王站起身来,“平日里你如何骄纵妄为都使得,但这婚姻大事,没有你自己置喙的余地。”
瞧着自家老爹负手离去,背影甚是威严,徒云瑞撇了撇嘴。这位脑子一根筋,虽然算不上多聪慧,但认准了的事儿便会做到底,至于其间会不会遇到什么阻碍,向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