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老夫人柳氏
贺长安知道姑母贺珣玉要来的消息的时候,贺珣玉已经带着女儿史琪从江阴出发三日了。虽说一路上舟车劳顿并不容易,可是又过了七日,母女两个带着贴身的四个丫鬟,并着一个嬷嬷和一个管事还是到了巩昌伯府。
九月十七日一清早,史贺氏就打发了那个管事先行一步前来通禀,大概晌午的时候马车就要到了,因此贺长安也不敢怠慢,早早的就起身让碧螺给自己梳妆了。
碧螺的伤好的还不是很利索,养伤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对银针耳提面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银针倒也还算听话,这段时间话都少了很多,人也比刚开始来雪华斋的时候勤谨了不少。
不过这一日,碧螺还是撑着起来在长安身边伺候着,银针则站在一旁打下手,打开衣橱给长安挑拣今天迎接姑母要穿的衣服。
“小姐,您看着一件怎么样?”银针拿出一套天蓝色的绣孔雀纹潞绸袄裙。
碧螺正在给长安绾发,长安微微偏过头去:“嗯,还算不错,就这一套吧。”
那套天蓝色的潞绸袄裙,样式上是九成新的,摸着那潞绸质地也是很好的。潞绸不同于蜀锦,虽然名贵,但却是帝都上层圈子能用得起的料子,穿了出去,也不会显得张扬。
因着长安父亲跟史贺氏并非是一母所生,所以长安也无需早早的等在门口迎接,但是却要早早的去老夫人请安。
长安深吸一口气,这还是她重生过后,第一次见到巩昌伯老夫人柳氏呢。
收拾妥当之后,白氏身边的细蕊就过来传话,说白氏让长安带着碧螺,一同先过椿萱堂去,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来到白氏的椿萱堂,白氏上下打量着长安,用手疼爱的抚了抚长安的额头,眼睛里面满是怜惜:“我的儿,今日去你祖母那里,免不了首些委屈。还有你那姑母,当年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因着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儿,难免性子嚣张了一点,如今我也十几年没有见到与她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但是有你祖母在,只怕她也消停不了的。”
长安点点头:“娘放心就是,女儿省得,祖母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女儿是孙辈,定是会顺着的。若是处处和祖母吵闹,闹得家宅不宁,传出去的不会是祖母不慈,而是女儿不孝。若是这样子,那女儿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白氏把女儿揽在怀里,搂得更近了一些,眼眶中又涌出了眼泪:“我的儿,真是长大了,如今也十二岁了,看的这样透彻,将来就不用愁了……”
长安赶紧掏出帕子给白氏擦干眼泪:“娘快别哭了,若是眼睛红红的去和睦堂伺候,只怕祖母又要说娘的不是了。”
白氏点点头,携了细蕊的手,并着长安带着碧螺,四个人一起往和睦堂去了。
虽然是九月中旬,天气刚刚有一点冷下来,可是和睦堂里面的柳氏受不住寒,已经吩咐了丫鬟把炭盆子暖上。
一个穿着姜黄色小袄、眉清目秀的丫鬟端着一个青蓝色的瓷质茶盏走到柳氏跟前儿:“老夫人,这是今年留下来的明前茶,虽然不是顶顶新的,却是二爷前儿个从尚书大人那里讨到的,总共没有几两,全拿来孝敬老夫人了,老夫人您快尝尝吧。”
柳氏的头发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了,大约是老巩昌伯去得早,这些年也就没有再像年轻的时候那般可以的保养,眼角的皱纹也有些明显,只是一听到自己的贴身丫鬟提到自己那亲生的儿子,脸上就笑得仿佛开出了一朵花儿似的:“娇莺,果然就是你嘴儿甜,哄得我这个老婆子一大早起来就通体舒畅的。”
娇莺也不推辞:“能让老夫人通体舒畅,那是奴婢的福分。倒是老夫人,还有一桩事情,您听了更要乐得不行呢。”
“哦?”老夫人挑眉看着娇莺。
“今天刚过四更的时候,姑奶奶就打发了从江阴侯府上带来的小管事前来禀报,说是今儿个晌午就能到了。老夫人有十一年没见到姑奶奶了,这次姑奶奶还把史表小姐带了回来,老夫人能不欢喜么?”
柳氏果然喜色更浓,赶紧站起身来让娇莺仔细给自己梳妆,还喋喋不休的嘱咐道:“珣姐儿当年还在家里的时候就天天敦促我怎么穿好看,她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了,我也就越发的懒怠,妆容什么的得过且过。这要是珣姐儿回来,看到我这副样子,肯定又要念叨了。”
娇莺搀起柳氏,跟着附和道:“老妇人说的正是呢,大姑奶奶那么做是因为心里惦记老夫人呢。二爷和大姑奶奶都是最孝顺的了。”
柳氏刚在梳妆镜前坐下,便看到另外一个大丫鬟戏蝶匆匆走进来道:“老夫人,夫人带着长安小姐来给您请安,说是一起等着大姑奶奶回来归宁,您看……”
柳氏眉头皱了起来:“成功那媳妇儿自打进来就柔柔弱弱的,整天病怏怏,汤药不离口儿,请安也是能不来就不来的。只是上一次长姐儿落水那档子事儿发生之后,我就觉得她好像心里面揣着什么事儿似的。虽然说如今管家的大权还掌握在我手上,可是我总觉得成功媳妇儿可能是要有所动作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娇莺在一旁劝道:“老夫人,娇莺觉着,你是多虑了。夫人的身子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当年夫人还是闺阁小姐的时候,您不也是听说她是梁国公府最柔弱最没主见的姑娘,才给大爷上门求娶的?所以说啊,娇莺觉着,就算夫人知道长安小姐落水是平安小姐站在她背后给推下去的,夫人也不敢对着您发难的。平安小姐又是公主的女儿,她不过就是公爵嫡女,还能找公主算账不成?”
柳氏戳了一下娇莺的额头:“就属你什么都知道。十几年前白氏没进门儿的时候,还没有你呢,都是你娘告诉你的吧?”
娇莺笑笑:“都是老夫人体恤我娘呢,让我娘现在在府上当一等一的掌事妈妈,我爹也是府上的一个二管家。若是没有老夫人,奴婢现在哪能吃穿的这么好?您看您前儿个还赏给奴婢这一身姜黄色的意料,奴婢才不用穿府上那一身儿绿呢。所以啊,娇莺全家的性命都是老夫人的,奴婢的心肯定是向着老夫人的啊。”
柳氏心中自得,当年她原本就是贺成功的继母,继母就不好当。继子成亲,娶得媳妇儿门第低了,外面就要说三道四,说她这个继母苛待继子,连一个好一点的媳妇儿都不肯给继子说。若是门第太高了,进来的话自己肯定是要放权的,那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巩昌伯府积攒起来的地位,岂不是都付诸东流。
好容易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老梁国公的嫡长女,虽然是嫡长女,可性子绵软,身体又弱,自己想要拿捏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又出自当时太子妃的母家,门第上自然不差,是以贺成功成亲那一年,京中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巩昌伯的继室夫人最是大度,对待继子一点都不薄,一介伯爵嫡子居然娶到了公爵嫡女。
这名声的得来,可真是不容易呢。
听着娇莺的宽慰,又想了想自己当年那好听的名声,柳氏心下舒坦了许多:“你说得对,成功媳妇儿就是个软弱好拿捏的,长姐儿身子随了她,三天两头闹病,将来这伯府的大权,说不准还要重新回到成仁身上。如今就先让她们进来吧,请个安而已,只有我让她们不舒服的道理,难道她们还能让我不痛快了去?”
不耐烦的朝着戏蝶挥了挥手:“去吧,把夫人和长姐儿请进来。让她们先在明间儿候着,我等娇莺给我收拾妥当了就出去,在让厨房今日多备几样早膳,我也留她们母女俩在这儿吃点东西再回去,也免得显得我这个当婆婆当祖母的不厚道。”
虽是请了,可这脸上却还是歇着老大的不情愿。
长安跟着白氏乖觉的坐在和睦堂明间儿的右手边儿,四下端详着。
明德堂很大,院子里面的光亮打进来,显得整个屋子宽敞明亮,正中的一张大椅是上好的紫檀木雕了花做成的,显得贵气非凡,两边各摆着一个青白瓷冰裂纹的大花瓶,冰裂纹大花瓶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好烧制,一对儿的更是难得,很显然的,这个柳氏并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看这样子,反倒是一个不怎么聪明却爱到处显摆自己聪明的人。
突然想起了白氏,难怪她娘在老夫人柳氏面前这么低调,比起柳氏来,白氏才是真正聪明的人。
蛰伏待机,才能一击而中!
伸手拉了一下白氏的手:“娘,祖母怎么还没有来呀,是身子不舒服么?”
白氏慈爱的看了看长安:“大概是你祖母她还没有梳妆完吧,今日你姑姑要回来归宁,你祖母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下的。要知道,当年你姑姑可是最爱美的,几乎是京中小姑娘穿衣打扮的风向标呢。”
白氏话音刚落,就听到柳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年过五十的妇人,声音中却带着一点威势:“成功媳妇儿和长姐儿的身子骨儿,可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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