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歌声随之中断,女鬼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的同时,竟被那爆开的符咒震退了两米来远。
她的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色,除此之外,更多的却是在这之前并没有出现过的出离的不甘与愤怒,她的口中亦是不在吟唱之前的旋律,而是仿佛复读机一般不停地用仇恨的低沉声音念叨着五个字:“相门须当死……相门须当死……相门须当死……”
一边念叨着,女鬼竟渐渐克服了对符咒的恐惧,再一次凝视着左旸,如同蛇一般向他爬了过来,而且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这……?”
左旸总共绘制了两张符咒,只用了其中一张,并且还故意没有打在女鬼身上,目的本就是震住这个女鬼,而并非将其杀死。
通过这女鬼被震退、又随之发出了那声惨叫便可以看得出来,他这半步天阶的精血绘制出的符咒对它而言必定是有着不小的威力的,而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的冤魂遇到这样的高人,要么选择退散,要么便要屈服了,只因这样的冤魂一旦被高人用符箓打散了,便要永远消散于天地之间,也就是俗称的魂飞魄散,无法再进入轮回,这是冤魂最害怕的事情。
但面前的这只女鬼却是不同,它虽然明显已经害怕了,但是却能强行将对魂飞魄散的恐惧感压下来,反倒是对他这个从未接触过的人产生的仇恨占据了上风……按理说冤有头债有主,它应该只对害它的人才会保留着这么巨大的仇恨才对不是么?
对此,即便左旸通过此前这只女鬼口中吟唱的那几句歌谣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她的身份,但是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只女鬼现在不停念叨的这5个字,倒也给了左旸一些线索。
“相门须当死?”
这句话翻译成现在的白话文,就是“相师必须死”的意思,所以说女鬼死后最为怨恨的乃是将其封印起来的相师呢?
虽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也是这句话,反倒令左旸更加疑惑不已。
同样按理说,冤魂一般情况下都只能保留生前的记忆,就算是后来某位相师前辈将她封印,那也必定是她死后才有的事,不该留在她的记忆之中才对,因此除非这只女鬼在生前也受到了相师的欺辱与迫害……可是就算是她生前确实遭受到了某位相师欺辱与迫害,又如何能与她那在纵观整个天朝历史都赫赫有名的悲惨遭遇相比呢?
因此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对相师的怨恨,怎么想都有些不太成立,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人?
如此想着的同时。
“不知死活,孽障看符!”
左旸手中剩下的那张符咒已经出手,知道只凭示威无法令这只女鬼屈服,因此这一次他的目标乃是她的本体。
据左旸所知,对付这种冤魂一般情况下就两种方式:
一种是直接使用暴力将其打散。
这种方式可以说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了,只要自己的境界达到便易如反掌,不过却只有在情势危急的情况下,才会有人使用,只因死后依旧存在于世间不肯堕入轮回的冤魂,大多数都有着不白之冤,这种方式虽然简便,但却并不符合天道之意,自然也就从中获取相应的好处,属于下下之策。
当然,有些冤魂若是已经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就必须使用这种方式将其收服了,因为这样的冤魂造孽多了,已经化作了无法感化的厉鬼;
另外一种则是完成冤魂生前的遗愿,又或是感化冤魂令其自觉放弃执念进入轮回。
这种方式做起来非常麻烦,遇上执念很深的冤魂,非但无法将其收服还有可能会将自己搭进去,不过相对应的,如果能够做到的话,获得的好处也是不容小觑,而且收服的冤魂执念越深,好处越大。
不过后来,在这两种方式的基础上,又衍生出了第三种方式。
这种方式主要对付的便是那种执念极深的冤魂,其实说白了就是前面两种方式的结合,先使用暴力将冤魂打至虚弱状态,这种状态下的冤魂已无力害人,再感化起来也就要容易许多,也安全许多……
左旸打算用的,就是这衍生出来的第三种方式。
“轰!”
这一次,符箓直接砸在了这只女鬼的面门之上,爆开的瞬间,竟直接将其炸飞到了几米之外的墙壁上,重重的一撞之后,又落在了左旸的床上。
“呀——!”
女鬼这次的惨叫更加凄厉,甚至就连本体都明显黯淡了一些,显然已经达到半步天阶的左旸,在这只女鬼面前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不过这倒也能够理解,纵观整个天朝历史,虽然历朝历代都有知名相师行走于世间,但这些留下了名字的相师,大多数都游走于朝堂之间,因此受名利所限,又有多少真正能够达到半步天阶的境界呢?
就连一代神相诸葛孔明那种神仙一般的人物,不也是受名利所累,止步于神相境界么?
或许很多人还不知道,其实早在出山之前,诸葛孔明就已经达到了神相境界,否则又如何能对刘备的到来胸口成竹,而在出山之后,他非但没能继续提升境界,还为了辅佐刘备不得不不断施展相术逆天而行,尤其是后来到了刘备那不成器的儿子刘阿斗时期,更是因为此子昏庸无能,却为了对刘备许下的承诺,强行施展相术为蜀国续命,最终耗尽了早已高于常人许多的阳寿,享年仅54岁。
也正是因此,左旸很早之前就打定了主意,他日后无论到了何种境界,也绝不会步入官场,否则定然身不由己受其所累……
然而。
“相门须当死……相门须当死……”
受了如此重击之后,女鬼却依旧没有表现出左旸觉得应该出现的惧怕,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更加狰狞可怖,作势还要继续向左旸扑来。
“这尼玛……”
左旸没想到这女鬼的执念居然如此之深,而且还是对自己这么一个根本就没见过面的人,本想再消耗一滴精血画制符箓给她重击,但是见她本体已经受了重创,又怕再这么下去要将她直接打散了,自己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于是,情急之下。
“戚懿!”
左旸只得强行喊出了这么两个字。
“!?”
听到这两个字,女鬼的身体也是猛然一僵,竟硬生生止住了扑势,趴在左旸床上,脸上的表情仿佛正在回忆着什么,口中也是如同发怔一般的念念叨叨起来:“戚……懿?这两个字为何如此熟悉……”
“戚懿……戚懿……戚懿……”
如此又自顾自的叫了几次,女鬼终于想起了什么,“戚懿……这似乎是吾的名字……是了……吾生前便叫做戚懿,这是吾的名字!”
果然!
看到女鬼的表现,左旸知道自己此前的猜测是对的,面前的这个女鬼正是天朝历史上下场最惨妃子——戚夫人,本名戚懿!
而之所以能够猜出她的身份,主要还是因为之前女鬼口中吟唱的那首怨歌:“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当年,戚夫人贵为汉高祖刘邦的宠妃,后来刘邦驾崩,皇位传给了皇后吕雉的儿子刘盈,吕雉自此贵为皇太后,自此权倾朝野,后世称之为吕后。
而戚夫人则被吕后打为阶下之囚,穿上囚衣,戴上铁枷,关于永春巷舂米,戚夫人心中不甘,舂米的时候就不停地唱着这首自创的怨歌,希望有人能够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
吕后知道这件事之后,以此为把柄,先是毒死了她的儿子,又将她的手脚砍断,熏聋了她的耳朵,灌哑药,关在厕所里,起名为“人彘”,最终落得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惨然离世。
这便是“人彘”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刑的由来。
所以说,这戚夫人下场如此悲惨,她的冤魂拥有多么大的怨念左旸都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却依旧无法理解戚夫人对他的怨恨,又或者说对相师的怨恨,尤其是那句“相门须当死”又是何道理,她最该怨恨的不应该是吕后么?
至于戚夫人为何会被困在那块死玉当中,那块死玉本该是汉代的珍贵文物,为何又会落入刘秘书之手,最终用来害水墨画眉的父亲,这些个问题的优先级显然要低上一些,若能搞得清楚自然是好的,若是搞不清楚倒也无所谓,反正对左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心中如此想着,左旸见似乎暂时稳住了这只女鬼,这才笑了笑,说道:“呵呵,你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了,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明白,你的仇家并不是我,而我也无意令你魂飞魄散,你为何还要对我以命相搏?”
“相门……汝与吕雉皆为相门之人,相门之人尽是奸邪之人,若非吕雉妄逆天道,吾儿早已是九五之尊,哪里轮到她做那皇太后,吾又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相门须当死!”
哪知道听了左旸的话,戚夫人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再一次对左旸怒目而视,竟作势又要扑上来。
“慢着,否则休怪我无情!”
左旸连忙双手一抖便又捏出两张黄纸,作势又制符做法。
“!!!”
戚夫人已经领教过左旸符咒的厉害,见状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虽然并未扑上来,却依旧面目狰狞的看着他。
“呵呵……”
见戚夫人对他有所忌惮,左旸淡然一笑,这才又问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吕雉和我一样,竟也是相门之人?”
这点左旸倒是没有想到,爷爷也从未与他讲过,不过对于这一段历史,左旸的了解却是一点也不少,否则又怎会仅仅只是通过一首怨歌便判断出戚夫人的身份。
于是一边如此问着,左旸也是一边开始仔细的回忆起自己所知的吕后吕雉的家世来。
如此回忆之下,竟被他察觉到了一些此前从未细想过的细节!
当年汉高祖刘邦起势之前,乃是沛县的一个不入流的亭长,而且已经人到中年并没有什么成就。
吕雉随父亲吕太公迁居沛县,吕家乃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并且吕太公与沛县县令关系甚密,沛县县令和官员纷纷前来祝贺乔迁之喜,吕太公便在这时候见到了刘邦……这一见不要紧,“吕太公当即觉得刘邦相貌不凡,将来必定成就一番大事业”,之后也不管妻子如何反对,不顾众人的疑惑,执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吕雉嫁给了这个比她大15岁、还已经与一个当地农妇有了一个儿子的刘邦。
事实证明,吕太公的眼光果然没错,刘邦果然没有令他失望,成就了一番大事业,成了汉朝的开国皇帝!
而引号之中的那句话,虽然并没有直接点出吕太公就是一名相师,但是能够仅仅只是见了一面,便认定刘邦定非池中之物,还执意将女儿下嫁给了这么一个在当时怎么看来都没什么前途的眼光,这绝对是相师具备的本事!
如此看来……
吕太公很有可能就是一名相师,而他的女儿吕雉很有可能也传承了一些本事,并且被戚夫人察觉到了,所以她才会说出“汝与吕雉皆为相门之人”“相门须当死”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戚夫人认为自己在帮自己儿子争夺皇位这件事上的失败,从而导致自己落得那么一个悲惨的下场,一切皆是因为吕雉这样的相门之人开挂所致,从而真正怨恨的人便由吕后转变为了所有的相门之人,这种理由也完全说得过去?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在意识到左旸也是相门之人之后,对他如此怨恨!?
这样一来,也就很容易解释戚夫人到底是被什么人封印在那块死玉当中了,很有可能便是吕雉为了防止戚夫人阴魂不散,特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