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蕙往前一扑,就把昌华扑倒在地上,刚好躲开了鱼竿,可是鱼钩却呼啸着朝明珠的脸甩了过来,昌华惊魂未定,大叫道:“快躲开!”
但说得容易,做得难,鱼钩飞刺过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明珠觉得全身都是冷的,脸和孩子谁更重要?她下意识地交叉双臂牢牢护住小腹,眼睁睁地看着鱼钩朝她脸上飞了过来……
“王妃……”素兰徒劳地扑了上去。
宇文白神情冷酷,眼里野火燃烧,鱼钩能把她破了相也不错,看她还怎么魅惑人?最好是没人理她才好呢。也好让她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就在此时,一股幽淡甘凉的沉水香味儿突如其来,一道人影飞快地抢上前,淡青色的袍袖犹如大鸟的翅膀一样展开,瞬间就将明珠护得严严实实,同时飞啸而来的鱼钩也撞上了来人的下颌,在他方劲有力的下颌上带出一条深深的血槽。
“陛下。”宇文初将明珠紧紧护在怀里,神色冷凝地注视着宇文白,眼里的杀意藏都藏不住。血从他下颌上的伤口里出浸出来,凝结成几颗殷红的血珠,被没有什么温度的日光照射着,透出十分的寒意。
宇文白满腔的兴奋犹如火遇到了水,顷刻间便被浇灭了,他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轻蔑地仰视着宇文初,轻轻笑道:“六皇叔,你来得真及时。”
宇文初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半头,身材昂藏挺拔,他若不仰头,就不能看到宇文初的眼睛,就不能给宇文初施加压力,这令他十分不爽,他忿恨着,嫉妒着,杀意如潮,奔流不息,怎么都压不下来。
宇文初一只手护住明珠,一只手朝宇文白伸出去,声音平板冷硬:“陛下,您的玩笑开太大了!请把鱼竿给臣。”
宇文白攥紧手里的鱼竿,咬着牙道:“朕若是不给呢?”
宇文初低声道:“你会给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特别认真,特别笃定,特别冷静。
“你竟敢欺君罔上?”宇文白咬着牙关,脸色铁青:“跪下!朕要你跪下!”
宇文初昂藏如山,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宇文白,淡淡地道:“陛下到底年幼,不懂得轻重。”
“你想造反吗?”宇文白用力把鱼竿往地上一砸,指着宇文初,尖声呼叫龙鳞卫:“龙麟卫,把宇文初拿下!”
然而没有人敢上前,唯有胡桐在那里大呼小叫:“你们没有听见陛下的话吗?”
此时,李舒眉和安小故已经被婆子从水里捞起来,用棉被包紧了往飞燕阁里送。昌华公主也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看到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模样,一颗心揪得紧紧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经意间往斜对面的飞燕阁上看了一眼,立时胆战心惊。
炫白的日光照在飞燕阁上,照亮了屋檐下的幽暗处,有几点幽光,反射着寒意,自屋檐下的幽暗处而出,直直地对准了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刺得人眼睛生疼,心中发寒。
是箭矢的寒芒。
那一瞬间,昌华公主连呼吸都忘了,她毫不怀疑,如果刚才不是宇文初及时赶到,那几点幽光就能毫不迟疑地射出来,抢在宇文白真正伤害明珠之前把宇文白刺成箭垛。
什么皇帝,什么天子,手里没有强权,没有人马钱财,还没有自知之明,那就不过是个大笑话。宇文初愿意陪宇文白玩,那是因为他还有活着的价值,宇文初还愿意哄着宇文白,让他继续留在那个位子上招人的眼,那是为了方便宇文初自己能继续积蓄力量,以便将来胜算更大。
昌华公主虽然早就有所预感,也知道现在宫里朝堂都很乱,却从未有哪一刻如同此刻这般感受真切。她仓惶地把头低下去,不敢再往飞燕阁多看一眼,为这个无意间勘破的大秘密感到心惊胆战。大宫女凉夏察觉到她的失态,疑惑地轻声问道:“殿下可是哪里伤着了?”
昌华公主轻轻摇头,她可算是明白为什么明珠一直叮嘱她小心谨慎,并且减少和她来往了。明珠是真的怕给她惹麻烦,真的想要为了她好,所以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嫁到记国去。可是,如果家不再是家,国不再是国,记国还会礼遇于她吗?她不敢想。
宇文白、宇文复、宇文初、宇文隆、宇文佑,她把这几个兄长侄儿挨着想了一遍,觉得还是宇文初上位最合适,对家国也好,对她也好,都是最好的。去它的正统,去它的什么嫡长,如果嫡长和正统就意味着宇文白这种疯狂残忍的折磨,她宁愿不要嫡长和正统!谋逆就谋逆吧!
昌华公主坚定地抬起头来,轻轻推开凉夏的手:“我没有事。”她走上前去扶明珠,看着宇文初轻声道:“六哥,把六嫂交给我来照顾。”
宇文初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昌华公主不避不让,睁大眼睛接受他的审视,她想以行动来证明,她是站在他和明珠这一边的。宇文初最终微微颔首,把明珠推了过去。
明珠满头大汗,不敢出声不敢动,她觉得心跳得有点快,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肚子也好像有点不舒服。她睁大眼睛看着宇文初,看到他下颌上的伤口和血珠,很想要替他擦一擦。
宇文初目光严厉,沉声道:“跟着昌华回飞燕阁去。”
“那你小心。”明珠靠着昌华走了几步,小声道:“我不舒服,不敢走了。”
昌华立刻明白过来,着人从飞燕阁抬出一只白藤躺椅,素兰等小心翼翼地扶着明珠躺下。明珠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尽量放缓情绪,才觉得刚才那种心跳如擂鼓的感觉要稍许平缓些了。
仆妇们小心翼翼地把白藤躺椅抬到飞燕阁里,周女史迎上来道:“安姑娘和李姑娘都没有大碍,这会儿正在沐浴泡热水澡。已经着人去请唐大夫了,王妃是要先往里屋床上去躺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