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男生 女生 完本 书单 专题 APP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武侠网 > 历史 > 秋风传 > 第三章 衣带遗书

秋风传 第三章 衣带遗书

作者:叶高平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1-01 05:15:10 来源:58小说

夜深沉。半月如霜。

姚表摩挲着手中一条浸透鲜血的衣带,沉思良久。

衣带里面有东西。他摸得出来。感觉像是纸张的质地。当时,他亲手把这衣带从沈若寥身上解下来,趁无人注意,藏到怀里。现在,他带几个侍从离开大军北上,已经好几天了。今日行至东昌地界,在荒郊野外露宿。夜深人静,只有车里的一点灯火跳跃。他将衣带又取了出来。

里面究竟是什么?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里面藏着的东西,是解开一切秘密的答案。

寥儿,你当初为何背叛燕王,效命朝廷,乃至今天,宁肯舍身于疆场。这一切的缘由,竟是为何。

姚表听了听周围并无动静,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一柄小刀,借着昏暗的灯光,小心翼翼地把衣带拆开。

所有人都已经睡熟。

他努力了好久,只到两眼昏花,才终于费劲地把衣带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来。

遗书?他想到。

他将书信展开,却是两首诗,已经被血染得模糊难辨。前一首十分熟悉: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后一首,他却从未见过:

“丈夫立世,当存奇志。以修武,武以利。当伯温,武胜伯仁。生为中山,死如山。”

他凝视着这两首诗,来回默读了几遍,放下来,默默叹了口气。

心中的诸多疑惑,似乎有所明白,却又其实丁点儿没有解开。

他将书稿折起来,放回怀中藏好。

连日颠簸。行程却只走了一半。作为行医之人,几日来他对这颠簸深恶痛绝,却又毫无办法。他不能留在大军中;燕王不容许。回北平是唯一的办法。然而北平尚有八百里之遥,好几天的路程。从淝河战场回北平,这个速度,要走半个月。然而他能怎么办?车马已经颠簸得够厉害了。

淝河一战,燕军行险,朝廷惨败。淝河地势平坦,草木稀疏,本来并不适合设伏;更何况南军连日来蹑行其后,待到燕军察觉时,粮道已被平安率军切断。王爷在淝河伏击南军,有些孤注一掷。然而竟然成功了,朝廷中了埋伏,顷刻溃乱。

至于生擒沈若寥,本来并不在燕王计划之中。

数万燕军,层层重围。良久下来,竟无一兵一卒能近得其身。然而毕竟他只是一个人奋战,战马已丧,外加还要照应身边一个低能的传令官。他终究突围不出去。双方只是僵持。

此刻,朝廷大军见救不出左副将军,已经跟着右副将军平安溃退而走。燕王听说沈若寥被困在重围中,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的好运。

王爷于是亲自提剑而来。燕军见王爷前来,让开道路。若寥站在重围中心,只是严密守着,并未出手。周围士兵也无一人敢于上前。

姚表跟在燕王后面,走到重围中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定睛良久,不敢确认这是他认得的那个沈若寥。

他早已不再是北平时的样子。甚至已不再是济南时的样子。姚表并没有见过他在东昌时的样子。然而此时此刻,面前的沈若寥和他想象中的东昌侯、左将军,却又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秋风的光芒,都已彻底被血色掩盖。他看到的只有硝烟、鲜血、泥泞,浓黑、腥红、浑浊,乱糟糟地遍布,从头到脚,分不出铠甲战袍,甚至分不清人脸。没有北平新婚的仪宾郎,没有济南英俊的神箭手,没有威风凛凛的左将军,没有风姿卓越的东昌侯;一切只是疲倦,绝望,疼痛与不屈;一切都只是秋风,冷漠,高傲,孤独——尽头。

若寥见到燕王,秋风便收回了剑鞘中。燕王见状,挖苦地问道:

“沈将军,何不自刎以保名节?是想投降不成?”

他却淡然答道:“殿下要留我细细折磨,若寥怎好坏了殿下兴致。”

王爷使了个眼色,周围早已迫不及待的士兵便一拥而上,将若寥打倒在地,抢下秋风,剥去铠甲,用麻绳捆了起来。姚表记得自己看着他们捆绳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捆得太紧了,会把人勒坏,他当时心想。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绳子确实捆得太紧。若寥筋骨肌肉无法用力,站都站不住,被士兵们强行提起来,脸色苍白,嘴唇都有些发青,却咬住牙,一声没吭。

王爷接过士兵们递上来的秋风,翻在手里看了看,笑道:“沈将军武功盖世,为何现在却如此老实?”

若寥答道:“天子有言,勿使负杀叔父名。若寥不敢放肆。”

王爷沉着脸,冷哼一声:“勿使负杀叔父名?济南之时,你不是已经置孤于死地!”

若寥却淡淡笑道:“那与手刃王爷是两码事。”

王爷生了气。王爷这股怒气,应该是由来已久了吧。

“那手刃张玉呢?”王爷怒气冲冲地问道。“还有谭渊,王真,所有待你亲如兄弟的人,一一都被你斩杀。这些你又都怎么说?”

若寥平静地答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王爷突然抽出了飞日宝剑,剑尖抵在若寥胸口。

“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若寥道:“我自归顺朝廷之时起,就已知有今日。”

王爷冷笑道:“你以为,孤会就此一剑刺下,让你死个痛快?”

若寥却道:“就算王爷想,您的几十万大军也不答应。”

“好得很,”王爷冷冷道,“你可愿与我比个高下?”

若寥困惑,姚表也困惑。

“王爷何意?”

王爷收回手臂来,看了看飞日的剑尖。“沈若寥的剑法武功,孤早想亲自领教。你可有胆与我单挑?”

若寥道:“若寥受天子嘱托,勿使负——”

“勿使负杀叔父名;我知道。你若真如此忠心耿耿,便遵守你天子的指示,任我如何攻取,你也别还手。孤很怀疑,你真能做得到?”

若寥没有回答。王爷却嗖嗖几剑,挑断了若寥身上绳索,将秋风扔还给他。

“拔剑;与我格斗。你若有本事杀了孤,现在就是你报效天子的机会。”

王爷说罢,便真的动起手来,飞日向若寥身上刺过去。若寥却不还手,连躲都不躲。王爷收住这一剑,停在若寥咽喉之上,好不生气。

“你是算准了孤不会就此杀死你,对么?”王爷眼中杀气腾腾,突然精芒暴闪。他手臂向下一甩,飞日当胸划过,若寥浑身一颤,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咬住了牙,没有吭声。一道血痕便在胸前浮现。

王爷喝道:“拔剑!还手!”又一剑劈下。

若寥却依旧没有拔剑,也没有躲避,直挺挺受了这一剑,正劈在肩头。姚表看见他苍白的脸色。

王爷一剑一剑地接连落下,若寥也就一剑一剑地默默承受。这一来反而愈加激怒了王爷。周围的士兵也愈见愤慨而激动,纷纷按捺不住,叫嚷着为张玉将军报仇,为谭渊和王真报仇。

若寥终于支持不住倒地,到处鲜血流离,却依旧咬了牙,只是保持沉默。姚表开始无法继续旁观。行医之人骨子里的那股子人性道义开始翻腾,渐渐控制不住。

王爷停住了剑,脾气却更加暴跳如雷。如果若寥叫唤两声,咒骂两句,或是求饶——一切都会比他一味保持沉默要好得多。王爷问道:

“你在嘲弄孤;你以为你不躲也不拔剑,孤就下不去手了?”

若寥此时,连回答也不回答,不知道是无力,还是成心更加激怒王爷。如果是后者,他的目的顺利达到。王爷见他不吭声,竟然抬起马靴来,照着他胸口猛地踢去。

姚表当即跳了起来,冲了上去,扶住若寥。他喷了一口鲜血,却仍然只是沉默,脸色仿佛沙土。

王爷看着自己,有些惊讶:“树德,你这是干什么?”

姚表求道:“殿下,您要是真的还想留着他,就请到此为止;要不然,他便丧命此处,非殿下所愿!”

王爷阴沉沉地望着他,压低了声音:“你闪开。”

姚表吃了一惊;这音调太过不详,他心里还在迟疑,身体却本能地闪开。王爷在火头上,他不想惹祸。

边上一直有人在号哭;姚表此刻才意识到,那是若寥的随身传令官,正五花大绑,拿在燕军士兵手里,也在场眼睁睁看着,满脸惊狂。

钟可喜突然大叫一声:“不!——”

姚表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燕王又一剑刺下去,口中咒骂道:

“起来!别跟这儿装死!你以为你装死,孤就会放过你吗?”

他踢了一脚,又连下两剑。钟可喜号哭不已。燕王走到钟可喜面前,咆哮道:

“嚎什么嚎!”

钟可喜立刻止住了,魂飞魄散地望着燕王。

王爷鄙夷地将他审视了一番,冷冷一哼,笑道:

“窝囊废;你这种人,我燕军连杀都懒得杀。放了你生路,马上滚回京城报信去,告诉天子和朝廷,他们响当当的东昌侯,如今是什么下场!你们沈将军的尸首,我燕军便留在营中,日夜鞭挞,供我将士泄愤!”

身旁的燕兵解开了钟可喜身上的绳子,踹了他一脚。“滚!”

钟可喜摔了个嘴啃泥,爬起来,惊恐地望了沈若寥一眼,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王爷走回若寥跟前,低头望着他。若寥趴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鬓发被汗水和血水黏在一起,贴在额头上,并不挣扎,依然也还是不说不叫,浑身战栗,血流如注,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他毫无规律的喘息。

王爷阴狠狠道:“感觉怎么样?你把我燕军战士,毒刑拷打,今日落到我燕军手中,我是不是也该请君入瓮,让你尝尝那断指决目的滋味?”

他停顿一下,突然又刻毒地一笑:“来日方长。我且留着你的十指和眼珠子,待日后慢慢享受。”

飞日在血肉一团模糊的身上又残忍地抽了下去。姚表横下心来,再一次冲上前去,拦在了飞日剑下。

“殿下!不能再继续了!您要真不想现在就要他的命,就请住手吧!”

王爷停下剑,冷冰冰瞟了一眼自己。

姚表叩头哀求道:“殿下,我并非为沈若寥求情。您就是杀了他,他也是死有余辜。只是王爷曾经对树德说过,抓到沈若寥之时,定要问出他背叛北平的原委;他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就已经快没气儿了!王爷您真想后悔吗?”

王爷低下头,打量了若寥一会儿,又看了看跪求的自己,考虑片刻,收回了飞日。

“树德,你且将他送回北平去。一路好生照料,切不可让他就这么死了。”

姚表又吃了一惊:“殿下!从此至北平,一千五百里之遥,半月路程,他已经受了如此重伤,颠沛之下,定然丧命!”

燕王冷冰冰地望了自己一眼,无动于衷:

“送他回北平去;攻克京师之前,不要让我再见到他。他要是死了,我要你来偿命。”

说罢,王爷不再理会自己,穿出人群,扬长而去。

姚表呼唤来人帮忙,呼唤良久,燕军士兵慢慢散尽,只丢给若寥讥笑的吐沫和冷漠的目光,却无人肯帮姚大人。他焦虑如焚。

寥儿,寥儿啊,自己把自己弄到今天这么惨,你究竟图的是什么?

姚表只得自己去抬若寥;一个人却在此时走了过来,蹲下身,伸手和他一起抬起若寥来。姚表抬起头来,见却是朱能。

“朱将军?这……”

朱能摇了摇头,低头看了若寥一眼,转过脸去,一路并不说话,只是将若寥抬回姚表帐中。

次日,王爷发现若寥还在,大发雷霆,要自己赶紧把他送回北平,否则,王爷连自己也一并要杀。

姚表无奈,只得装点了一辆马车,备齐一切所需医药物品,点了几名随从,又极尽哀求之能事,好歹问王爷讨来亲笔敕令一封,严令任何人不得害沈若寥性命,这才离开大军,北上回北平。

折腾了七天,才走到东昌。

夜黑如墨;他掀开帘子,向车窗外望了一眼,只能望见灯光范围里模模糊糊原野的影,和头上清晰而漂亮的星空。

东昌,东昌。

寥儿,外面是曾经你驰骋纵横的东昌。

你是难得的将才。王爷东昌大败,并不称赞你统兵的才能。然而从此以后,听到你的名字,王爷总是异常紧张,警惕万分,寻常之事要三思,三思之事要九思。大军出征,再也不敢取道山东,总是远远地避开德州、东昌,从西面绕道而行。你能把王爷,都逼到这个份上。

说到底,你究竟又为什么要背叛王爷。如果你一直留在王爷身边,今天你会是怎样的青年俊秀,燕王又会怎样的如虎添翼。一切都会不一样。战争会早已结束,燕王也会早已登基。因为有你,内战又生生拖了一年,拖到现在。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们父子两个,一脉相承,行事从来不循常理,也不屑于去循常理。你正像你父亲。无论做什么,都为世人所不齿;无论做什么,其实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旷古绝后的逻辑;无论做什么,从来不肯屈尊让别人理解你,而借口说,没人能理解你。

姚表望着窗外漆黑的夜。

东昌。他甚至都无法想象,初为二十万大军主帅的沈若寥,是什么样子。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和后来任何时候也迥异。历史的一刻,短暂的瞬间,永无重复,再难寻觅。早知道,他当初就不该留在馆陶,应该和大军一起来东昌,在连天炮火、十面埋伏中死里逃生,只为一睹东昌侯的风采。

后来,夹河之役,你又斩谭渊,燕军大败。次日复战,本来你胜局已定;若非那一场突如其来的东北大风,将尘埃蔽天,而朝廷大军恰恰列阵西南,平安、吴杰又行动迟缓,并未如期接应——这也算奇怪;后来王爷回击平安军于藁城,连败两仗,几乎就要一溃千里之时,又是一场大风卷地而来,吹倒了平安所在的强弩楼台不算,又吹垮了大军营帐,连战场上的树木都平地连根拔起。王爷起兵至今,已经三次在即将一败涂地之时突然转败为胜:白沟河、夹河、藁城,三次都是因为大风。究竟王爷真是天命所归,还是一切都只是机缘凑巧——

再后来,燕将李远攻陷朝廷大军的粮仓沛县,将数万艘粮船焚烧殆尽,而谓朝廷无能,不知吸取大名的教训,重蹈覆辙;却不说燕王之所以遣他去攻沛县,是因为在此之前,你先与平安、吴杰分兵切断了我燕军的饷道;王爷遣武胜上书天子,天子却将武胜下狱。

王爷南下,你在河北与王爷周旋,却让平安暗地里去偷袭北平,又命房昭出紫荆关,屯驻易州西水寨,与真定互为支援,攻打保定,围困北平。幸而王爷临危不乱,坐困不慌,分遣刘江驰援北平,自引兵围攻西水寨,破花英援军于峨眉山。朝廷大军互失援守,才被王爷抓住时机各个击破。

就这样又困战了一年,到了去年年终,一切依旧是前年年终时的状况,甚至依旧是建元年年终时的状况——王爷屡胜,朝廷屡败,然而燕军主力仍被困在山东以北,一兵一卒从来都不曾走到黄河边上。王爷只好又回北平休整。那个时候,大军上下人马都已疲惫不堪,斗志低沉。一切仿佛望不到尽头;如果不是中官马彬获罪于天子,逃到北平,告诉王爷京师空虚,并带来山寿的密信,约为内应,这场战争还会一直在河北平原上继续拉锯下去,直到最后,北平被彻底拖垮,朝廷获得最终胜利。

你不难想象,马彬的到来,受到了王爷多么激动和热忱的欢迎。

王爷常说,盛庸乃一匹夫而已,名为大将军,其实济南之战,全靠铁铉之力,而自东昌起,调兵之策则多听任于沈若寥。

盛庸并非一匹夫;我相信你也赞同,并且更有感激。作为平燕大将军,如此信任和倚重你,放手让你行事,永远为坚强后盾——单只这一点,他就比同样曾为大将军的曹国公李景隆要高明得多。

朝廷军中,王爷只怕两个人;你之外,便是右将军平安。王爷从来不肯承认;然而燕军自起兵以来,所败之战,对手从来无出你二人。王爷看不起大将军盛庸并无所谓;有你和平安为左右副将,他便再不敢小觑朝廷大军的实力。

整个燕军都恨你;燕王恨你。我也不懂你的逻辑。

可你毕竟,从来从此,一直都是那个第一次出山到北平来,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利索的,那个十六岁的寥儿。

身后,灯光昏暗的车里,突然模模糊糊地传来一声呻吟。姚表本能地转身,趴到沈若寥身边。

“寥儿?”

沈若寥仍在昏迷之中;昏迷之中的他才会放声呻吟。冷汗又湿透了枕巾。姚表小心翼翼地换掉枕巾,用手巾擦了擦他的脸颈。

寥儿,你知道吗,我们现在东昌。你的东昌,你的荣耀。你是东昌侯。

沈若寥突然紧锁眉头,神情痛苦,又呻吟了一声,一小股鲜血又涌下嘴角来。姚表暗叫糟糕,慌忙把脉,运功行穴。

都是这该死的颠簸。路才走了一半,他究竟能不能熬到北平;行医几十年下来,此刻仿佛不是沈若寥在煎熬,而是他在煎熬。

后半夜,沈若寥终于平静下去。姚表微微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车窗上,望着他死人一般昏迷的脸。

他又想起了缝在衣带里的那两首小诗,叹了口气。

寥儿,你个傻孩子。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