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惦记着有事,飞了一程,看看天色将暮,魏十七降下云端,径直落在一条幽静的溪涧旁。四野寂寥,风声呜咽,流水潺潺,他遣散了雁群,从“一芥洞天”内召出小师妹,秦贞凝神看他的脸色,似乎并无不妥,暗暗松了口气。
四月当空,清辉如水,魏十七心不在焉,随口说了几句杜节山之事,秦贞听他斩了静昀真人一具受伤的分身,倒是唬了一跳。转念一想,一具也是斩,两具也是斩,既然得罪了,干脆得罪得彻底点,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有机会削弱她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魏十七催动巴蛇法相,将“七窍洗心藕”摄入掌中,晶莹剔透一截冰藕,缩成半尺长,触手冰冷,肌肤隐隐刺痛,确实不凡。此物脱离法相束缚,拼命挣扎,直欲脱手飞去,魏十七五指如铁,将其牢牢锁住,尝试着注入妖元,却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换成魂魄之力,只觉洗心藕剧烈排斥,誓死不从。
真仙遗宝到手,却驱使不了,魏十七摇摇头,端详了好一阵,正待收起,忽然见秦贞好奇地望着洗心藕,眸光闪动,似乎若有所思。他心中不由一动,招招手将她唤到身旁,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按在“七窍洗心藕”上,果不其然,此宝竟一下子安定下来,不再试图挣脱。
“呀,真冰!”秦贞轻呼一声,只见七窍洗心藕微微一颤,漾出一道白光,在她掌心游荡,寒意顿去,暖意渐生,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有如浸泡在温泉中,脸颊泛起两团红晕。
魏十七点点头,笑道:“此物认主,合该是你的!”他轻轻撒开手,果不其然,七窍洗心藕乖巧地躺在秦贞掌心,一动不动。
秦贞不明就里,尝试着操纵宝物,七窍洗心藕忽然飞到她头顶,若实若虚,缓缓下沉,没入她体内,藏于泥丸宫内,转了数圈,就此沉息下去。
魏十七猜测,这“七窍洗心藕”为李静昀炼化,秦贞夺其分身寄魂,两相契合,或许能驱使一二,只是缺少道门心法,只怕遇到李静昀本尊,就会被她夺去。不过这洗心藕以寒气化莲瓣,合莲瓣成冰棱,当属阴寒至宝,阴元儿见多识广,或许有办法降伏它。
魏十七又从“一芥洞天”内摄出斩神剑,握在手中看了一回。普普通通一柄短剑,略显陈旧,乍一看,毫无过人之处,略一舞动,也不见逼人的剑光。
与七窍洗心藕不同,斩神剑似乎对他并不排斥,但同样不明道门心法,无论妖元还是魂魄之力,都不能将其催动,落在他手里,好比一件凡物,全无遇佛杀佛,遇神斩神的威力。这也在情理之中,或许待他踏入洞天境,乃至阳神、显圣,才能察觉其中的奥妙。
魏十七手腕一翻,仍将斩神剑收入“一芥洞天”,密密藏起,不令人知。
夜凉如水,满天星斗,他躺在溪涧旁的山石上,仰视陌生的星空,默默寻思。除却七窍洗心藕和斩神剑,他手里还有一道大象真人分身的精魂,按说替出右臂腋下的天澜真人,五方破晓神兵真身当百尺竿头,更进 头,更进一步,但他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分身的精魂诡异多变,与本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万一为李静昀所趁,得不偿失,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必要冒风险。
清凉的夜风一阵阵拂过,魏十七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秦贞挪到他身旁,温柔地伏在他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心中平安喜乐,无欲亦无求。
然而这样的安宁并不得长久,到了中夜时分,远处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一头狼犺猛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翻山越岭而来。
秦贞蹙起眉头,不乐意被打扰,听了一阵,轻声道:“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真扫兴!”
魏十七闭着眼睛道:“脚步这么重,是头大狗熊。”他初到大瀛洲时,曾与铁爪部的熊精打过交道,熟悉他们在山林中奔跑的动静,一听便知端倪。
秦贞直起身,略微整理一下仪容,魏十七盘膝坐起,望向山林深处,只见一道黑影泼开四条粗腿,撞得树倒枝折,尘土飞扬,笔直地朝溪涧奔来。
无移时工夫,一头黝黑的大熊出现在月光下,背部硬毛闪闪发光,如同涂了一层橄榄油。
猛然间望见魏十七和秦贞,那头大熊吃了一惊,急忙收住脚步,像狗一样一屁股坐地,硕大的身躯打着旋划过土石,缓缓停了下来。它二话不说,一头扑倒在地,头脸埋在双掌间,瓮声瓮气口吐人言:“上仙救小畜一命,求上仙救小畜一命!”
魏十七倒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熊精送上门来喊救命,是干了什么天怨人怒的坏事?他微一沉吟,开口问了几句,那熊精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交代仔细。
原来他不是旁人,正是人称“奎爷”的黑风山熊王奎跋。
那日奎山岐引着李静昀来到黑风山,奎跋消息闭塞,不知她底细,只道是斜月三星洞的女修,要借杜节山寒泉洗炼一宗宝物,他贪图对方许下的好处,把她的行踪隐瞒下来,守口如瓶,并将杜节山方圆百里划为禁地,命奎山岐听候使唤,悉心侍奉,不得有失。
那女修占了寒泉,犹嫌不足,又索要阴珠、寒丹、冥火等阴寒之物,奎跋四处搜罗,甚至遣人远赴荒北城交易,以供对方所需。约摸过了数月,千都城陨灭的消息渐渐传到了黑风山,奎跋这才察觉不对劲,一时间叫苦不迭,他不敢将那女修的行踪禀报胡帅,生怕落个“里通外敌,知情不报”的罪名,只盼着她尽快收手离开,他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置身事外。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魏十七远道而来,将杜节山夷为平地,奎山岐侥幸逃得一命,飞也似地赶回黑风山禀报熊王,奎跋知道大事不好,只得一路紧赶慢赶,追上魏十七求他饶命。他心里清楚得很,那女修行踪隐秘,黑风山知情的不多,尽数杀了灭口也无妨,只要魏十七愿意隐瞒一二,让他撇清干系,他就是当牛当马,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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