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地,斗殴,茹毛饮血,魏十七折腾得灰头土脸,破破烂烂,跟躺在地上昏睡的灾民差不多。他也不急于寻找那熟悉的气息,径直摸进一户豪宅,取了十来锭金子,回到朱雀大街,挑一家整洁安静的客栈,以金锭开道,要了一间上房,命小二烧热水洗澡,顺便去成衣铺扯几身换洗的衣物来。
客栈的掌柜姓缪,在洛阳城交游广泛,也算是一号人物,他冷眼旁观,那汉子虎背熊腰,来头不正,十有八/九是亡命之徒,金子是赃物,来得容易,花得也爽利。不过有钱的就是大爷,小心伺候着就是,他也不打算捅到官府去,江湖事江湖了,他是做正经生意的,最好置身事外,不要瞎掺和。
一桶桶滚开的沸水倒进澡盆里,一人高的深盆,注满了七八分,不掺半点冷水,魏十七脱得赤条条,跳进澡盆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小二咬着手指看得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这还是人吗?杀猪也不用这么烫的水!
缪掌柜把小二赶出去,心下越发了然,以他这双招子看来,这八成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童子功,他越发认定了对方的身份,决意闭口不谈。
魏十七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擦干身体,换上新衣新裤新袜新鞋,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施施然走进饭堂,命小二好酒好肉只管上。
饭堂里点着火烛,光影摇曳,客人只有一桌,是个疤脸汉子,大马金刀,一只脚踩在条凳上,啃着兔头,咂着烈酒,脸膛红扑扑的,嘴里胡乱哼着小调,自得其乐。
洛阳城中虽然粮食紧缺,只要花得起大价钱,酒肉不在话下,无移时工夫,魏十七面前就摆了一壶喷香的美酒,四样下酒菜,牛腱,羊腿,鹿肉,肥鸡,堆得小山也似的,惹人眼红。
那啃兔头的疤脸汉子垂涎欲滴,狠狠盯几眼,喝一口酒,再盯几眼,又喝一口酒。
魏十七慢条斯理喝酒吃肉,不多会,门外蹩进两个帮闲的破落户,探头探脑,觍着脸凑上来搭话,魏十七正中下怀,招呼小二再加两付碗筷,命他们自便。
那两个帮闲一姓赵,一姓刘,都是假斯文,真小人,地头蛇,魏十七以酒肉套他们的话,二人吃得口滑,竹筒倒豆子,把洛阳城的近况和盘托出。
地裂,天崩,中原大地哀鸿遍野,京师汴梁业已沦为一片废墟,当今天子恰好带领文武百官前往东海祭天,逃过了灭什么哪!”
他瞪着眼睛声色俱厉,巴老三打了个寒颤,稀里呼噜闷头吃面,吃了个底朝天。
缪掌柜被巴老三几句话说得心神不宁,他唤来一个机灵的伙计,咬着耳朵叮嘱了几句,命他撵上去,远远盯着那住上房的汉子,看他往哪里去。
巴老三一一瞧在眼里,嘿嘿低笑着,颇为得意。缪掌柜又瞪了他一眼,取了两只卤兔头,用油纸包了,塞进巴老三怀里,不耐烦道:“钱不用你付了,算我请你,吃完了就快走!”
巴老三揣着温热的油纸包,一溜烟跑了出去,生怕缪掌柜反悔。他心中那个得意,哼着得胜令,摇摇晃晃去找老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