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与灵分离已久,渴望再度重合,彼此气机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舍,李一禾三道元神争先恐后投入印身之中,弥罗镇神玺神光明灭,将缺失的印灵从未来一分分拉入现世。妖皇罗霰心中一紧,干戚互击,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镇道之宝近在眼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哪怕与魏十七反目成仇,也要争上一争!
刑天血脉顿如山洪暴发,罗霰以两乳为目,腹脐为口,仰天厉啸,大步流星冲上前,魏十七伸手一按,张开血气神域,法则之力压下,狠狠撞击刑天巨盾,双方较力,一时间僵持不下。罗霰伏低身躯,牙咬得嘎嘎作响,妖力鼓荡澎湃,巨盾被磨去一层,又化生一层,死死抵住法则之力,不退后半步。大漠黄沙层层塌落,方圆千里熔成一整块石岩,下一刻砰然破碎,又再度被压实,反复七次,直至塌无可塌,坚不可摧。
罗霰修持数千载,妖身千锤百炼,已臻于化境,一身蛮力堪与法则相抗衡,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自然有其底气。魏十七眸中血符轮转,风轻云淡踏出一步,掀起法则之力,如滔天巨浪,无声无息拍落,虚空中浮现无数血线,晶莹剔透,时隐时现。罗霰立足不稳,左臂抵在胸口,肋骨开裂,寸寸折断,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强提一口妖气,右臂猛一挥,利斧脱手飞出,飞旋如车轮,划过一道弧线,狠狠斩向对方左颈。
血气神域如潮水涌向前,法则之线缠绕利斧,将其定于半空,数息后溃灭无痕。罗霰挣得喘息之机,血脉之力一转,伤势尽复,双手持定刑天巨盾,重新稳住阵脚,魏十七见状又踏上一步,法则之力再度掀起巨浪,扶摇直上,蓄势待发。二人倾力施为,早已超出此界天地所能承受的极限,虚空破碎,余威无处宣泄,一时间山呼海啸,洲陆颠覆,生灵死难不计其数,劫雷尚不及酝酿,便被神通驱散。
魏十七张开神域压制妖皇罗霰,心神却有小半系于弥罗镇神玺,眼见李一禾三道元神具被印身炼化,气机勃发,将印灵从未来牵引至现世,残玺化作一团灵光,扑入神玺,终于合而为一。光阴长河骤然停滞,弥罗镇神玺悬于空中,神光流转不定,如梦如幻,摇曳神魂,令人不得直视,一叶落而天下秋,诸天万界,过去未来,都从这一刻改变。
短短数息,漫长如千秋万载,神玺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如胎儿呱呱坠地,呼吸第一口气,李一禾气机高渺,再破一境,突破天人之隔,直入“合虚”上境,然而上境风光尚不及细看,器成鼎破,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她看到的未来终于降临,一丝苦笑凝固于脸上,李一禾恋恋不舍望着魏十七,无数飞灰冉冉升起,躯壳如瓷器崩碎,内里空无一物,只得一团无知无觉的精气,绕着他徘徊数圈,丝丝缕缕,散入山与海,沙与土。
来不及说一句话,来不及触碰他的脸,就此消失在天地间,像手中的一握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伊人不在,魏十七心中一痛,抬起右手并力按下,法则之力汇成决荡的洪流,罗霰单膝跪地,右肩死死抵住刑天巨盾,凭借胸中一口不屈不挠之气,如中流砥柱,强撑不倒。五感逐一消失,一切腾挪变化沦为多余,力量是唯一,在血气法则侵蚀之下,巨盾豁然消融,法则之力席卷而去,将罗霰彻底淹没。
妖身不堪重负,渐次崩解,只剩刑天血脉苟延残喘,维系最后一点生机,罗霰的意识沉入一片无尽黑暗,飘飘荡荡,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方,又去往何处。千钧一发之际,血脉深处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将木石法身烧作灰烬,留下一点微乎其微的生机,推动血脉之力重塑妖身,形残之尸从死灰中立起,两乳为目,腹脐为口,操干戚以舞,顶着法则之力奋不顾身杀上前。
刑天妖身不死不灭,每一回死而复生,更强韧三分,法则之力已压不下,打不灭。魏十七心情低落,杀意勃然而作,伸手一指,血气神域划分阴阳,咫尺之地远隔天涯,罗霰健步如飞,却不能拉近彼此的距离。法则之线编织雷纹,动荡不息,瞬息万变,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弥漫而出,罗霰陡然色变,持盾挡在身前,气势由盛转衰,进退两难。
血脉之力虽可重塑妖身,却须留下一点生机为火种,罗霰察觉对方正酝酿前所未见的杀招,待要趁其未济,抢先一步打断,周身忽然一麻,手足僵硬,竟不得妄动。死亡的威胁迫在眉睫,罗霰艰难地抬起头,却见魏十七望向李一禾精气消散处,神情无比落寞,连眼前的镇道之宝都置之不顾。
未来扑面而来,李一禾早已看到凄凉的结局,他本可以阻止这一切变成现实,但最终还是听之任之。这是命运吗?这就是他选择的命运。魏十七缓缓探出手去,将弥罗镇神玺握于掌中,将未来之影握于掌中,将未来握于掌中,这一刻,他形单影只,却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强大。雷电之力宣泄而出,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妖皇罗霰看不到电光,听不到雷音,死亡像一阵轻柔的风,拂过毛孔,吹入骨节,血脉随之枯竭,生机一瞬泯灭。
天地崩坏,万物湮灭,灵域的气息长驱直入,魏十七嘴里尝到了苦涩的滋味,血气缠绕身躯,缓缓升入高空,在他的脚下,吕川界四分五裂,滚滚向内挤压坍塌,山海洲陆混同一片,无人能逃脱覆灭的厄运。魏十七目睹芸芸众生哀嚎痛苦,挣扎求生,意冷心灰,谁都不想管,任凭雷电之力摧枯拉朽,将此界彻底压垮。
丁宁无暇顾及祝泥犁,引动“清灵之气”左躲右闪,仓皇求生,偶然间一抬头,望见魏十七飞升而去,天地重关荡然无存,灵域影影绰绰近在眼前,心中顿时一松,忙不迭纵身掠起,不顾一切投向魏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