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循着血气找上岳山魈,倒不是专跟山岳主血脉过不去,山岳主亦是上古大妖,毒龙剑中对他影响甚微,岳山魈只抬头望了他一眼,继续啃食修道人的尸骸。妖物食人与野兽无异,妇人幼/童细皮嫩肉,无论怎么吃都适口,成年男子皮肉要老韧许多,尤其是修道人,留到最后磨牙,先从柔软多/汁的脏腑吃起……他啃得满嘴是血,有滋有味,丝毫不把来人放在眼里。
魏十七也不急于动手,打量了几眼,那岳山魈身形魁梧,手长腿短,小眼睛,塌鼻梁,凸下唇,相貌与猿猴相仿,嘴角露出两颗獠牙,凶相毕露,体内血气充盈,比那袁昂浓郁百倍,也不枉他跋涉风沙走这一遭。
岳山魈三口两口吃空脏腑,挑腿上的好肉吃了几口,砸吧着嘴意犹未尽。他丢下残尸长身而起,松了松肩膀,骨节噼啪乱响,瓮声瓮气道:“巴巴地送上门来,生怕老子没吃够?”他才踏出一步,神情忽然一凝,瞪着一双小眼睛,目不转睛盯住对方手中利剑,伸手一抓,提起一柄黑沉沉的狼牙棒,多了几分慎重。
魏十七懒得跟对方多费口舌,忽然化作一抹虚影,毒龙剑“呛啷”出鞘,剑光暴涨,将天地一分为二。岳山魈大吼一声,抡起狼牙棒奋力迎击,一声尖啸,如金石迸裂,魏十七骤然现出身影,毒龙剑嗡嗡作响,精魂急速游动,鼓荡妖力,却被狼牙棒死死抵住,不得寸进。
岳山魈双臂猛一发力,将毒龙剑荡开三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去,狼牙棒被劈开一道裂痕,心中微有些发虚。这柄狼牙棒得来不易,是他前后花费二十载光景,到处搜罗铁精炼成的法器,这些铁精如打造刀剑,实打实足以万计,最后炼成一柄狼牙棒,质地之坚,分量之重,金刚门内绝无仅有,连门柱史大郎都赞叹不已。
魏十七试了一剑,毒龙精魂压不下山岳主血脉,那岳山魈体型虽狼犺,行动着实敏捷,游走缠斗太费手脚,毒龙剑虽利,要砍断恁粗的狼牙棒,剑锋也扛不住。他干脆丢下长剑,
赤手空拳猱身而上,岳山魈心中纳闷,弃剑不用比拳脚,这又不是切磋,真当他傻,会跟着对方丢下狼牙棒?他毫不犹豫,使出浑身力气,将狼牙棒抡出一团黑影,呼呼作响,朝对方当头砸下。
魏十七催动血气,五指蒙上一层血光,在狼牙棒上轻轻一拍,顺势避让在旁。岳山魈正待扭转手腕,接一个横扫千军,将对方击飞,掌心骤然一烫,如同握住火热的烙铁,狼牙棒脱手飞出,转眼没了踪影。他心中一惊,左拳猛力击出,被对方抓个正着,血光倒卷而上,一条胳膊顷刻间化为乌有。
岳山魈大叫一声,噔噔噔连退十余步,目眦欲裂,体内血脉沸腾,残缺的胳膊顿时补全,连毫毛都没少一根,但他心下了然,这等残肢复原的神通耗费血脉之力,有如饮鸩止渴,可一不可再,多使几回,山岳主的血脉萎靡不堪,也不用再打下去了。
岳山魈身经百战,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狠主,当即双手握拳 双手握拳,咚咚捶打胸口,鼓动血脉之力,身形拔高,腋下又挣出两条胳膊,化身为四臂山岳主,白毛似针,根根倒竖,嗬嗬大吼着扑上前,四只拳头齐齐捶落,惊天动地。
魏十七起血光一刷,却只刷去他一层毛皮,露出血淋淋骨肉,转眼愈合如初。他略加思索,心知岳山魈全力激发血脉之力,血肉精元浑然如一,轻易夺之不去,他肉身尚未痊愈,频繁催动深渊血气,无有精元反哺,得不偿失,当下退开数丈,反手抄起毒龙剑,戳戳刺刺,剔剔削削,试探对方的弱点。
血脉狂暴,岳山魈按捺不住胸中暴戾,一时间凶性大发,撵着魏十七乱打乱砸,狠狠发泄了一通,忽觉后尻一凉,被毒龙剑刺入其中,一绞一剜,生生剜出一个血窟窿。山岳主血脉何等强悍,皮肉之伤,无伤根本,但伤口转眼即愈,疼痛却是实打实的,岳山魈吃足了苦头,暴跳如雷,冷不防右腿又中了一剑,刁钻古怪,将大筋挑断。
拳拳如风,拳拳落空,砸不到对方也是枉然,岳山魈体
内血脉之力一耗再耗,渐渐无以为继,狂热的头脑亦随之冷静下来,心里也知道害怕,他估摸着再斗上一阵,血脉之力枯竭,现出原形,就更走不脱了。他本是一头雪岭大猿,继承了山岳主的血脉,得金刚门门主厚爱,自身又勤勉,机缘巧合才有今日的成就,对小命爱惜得紧,哪里肯轻易舍弃,一时间生出退意,奋起余力连挥十余拳,扭头就跑。
魏十七如影随形,毒龙剑从他后腰刺入,破开毛皮,魂器大显神威,妖力肆虐,伤口竟不得愈合。岳山魈仗着山岳主血脉,将后背卖给对手,甩开四条膀子,头也不回大步逃命,魏十七抬起手掌按落,一道匹练也似的血光钻入后腰伤口,摧枯拉朽,直入肉身要害,血气精元顿如雪狮子向火,冰消瓦解。
岳山魈惨叫一声,双腿一软绊倒在地,跌了个嘴啃泥,身躯急速缩小,现出雪岭大猿的本相,手脚抽搐,瑟瑟发抖。血光在体内肆虐侵夺,生机一落千丈,他勉强撑起上半身,魏十七从旁一掠而过,毒龙剑斩落,一颗六阳魁首飞上天空,断颈处渗出少许黏稠的淤血,尸体干瘪萎缩,化作飞灰。
魏十七伸手一招,正待收回血光,脚下忽然一松,冷不防打了个踉跄,一条恶蛟从地下窜出,刷地将他死死缠住,从头到脚密不透风。法相宗蒲真人凝炼的这条三阶恶蛟法相,身具察迹、潜行、困绞三种神通,暗中偷袭,防不胜防,魏十七与岳山魈激斗多时,无暇分神,一时竟为其所算。
血光倒卷而回,煞气横空出世,化作一条波涛翻滚的长河,水雾升腾,将血光截住,这是法相宗宗子田嗣中出手,他凝炼的法相并非凶禽猛兽之属,而是一条变化无穷的冥河。血光陷入重围,左冲右突,将煞气层层消解,冥河法相转眼便跌了一阶,田嗣中暗暗叫苦,只能仗着煞气浑厚无俦,苦苦支撑,心却在滴血。
李希夷看出了他的窘迫,轻叱一声祭起飞剑,双指一点,星驰电掣击向魏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