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始之后,兜率宫主李老君亦奏一事,却是事关天庭根基。昔日天庭鼎盛之时,有三十六宫、七十二境、八百下界、三千洞天,统御十万天兵天将,究其根源,乃三界灵机衍化而成,如今三十六宫已回归大半,剩下云罗、太阳、广寒、景明、凌虚、宝光、通明、天王、灵官、披香十宫,得气机牵引,归回在即,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诸宫上下,是否可开启仙界,调用灵机,衍化诸物?
当年天庭崩坏,天帝陨落,秩序荡然无存,开启仙界损耗寿元,故此诸宫将仙界封禁,非迫不得已,绝不轻易开启,如今世易时移,诸宫回归,天庭再度中兴,夯实根基乃长远之计,虽无立竿见影之效,却功在万世,李老君此言,乃是试探魏天帝的用心,给众人吃一颗定心丸。
赵元始着眼于不久,李老君着眼于长远,他们是心有灵犀,还是事先商量好的,无关紧要。众人见他久久不语,彼此交换眼色,有些忐忑不安,不知李老君此言触动了什么禁忌,惹得天帝不喜。
过了许久,魏十七道:“调动灵机乃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君可酌情拟一个章程,议后施行。”
李老君口中称是,稽首退下,金茎露沈幡子等了片刻,见无人上奏,敲响金钟云板,诸位宫主齐齐躬身施礼,鱼贯退出灵霄宝殿。魏天帝位高权重,道行深不可测,天庭上下一言断之,连赵元始与李老君都无有丝毫违逆,光明宫主列御寇心中念头数转,愈行愈慢,待众人尽皆离去,这才匆匆回转殿下,稽首拜见天帝。
列御寇此举似乎早在他意料之中,魏十七并不诧异,徐徐道:“光明宫主有何言语?”
直到此刻,列御寇才最终拿定了主意,将紫微帝星招引一事和盘托出,话才离唇,浑身顿为之一轻,似乎卸下来长久以来的重担,一颗心活泼泼跳动,无惧无疑。魏十七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微微一笑,宽慰道:“昔日重元君登临天帝之位,紫微星
为‘帝星’,今日帝子远走深渊,紫微星便是一颗‘凡星’,此等机缘,失而复得,错过了未免可惜。朕观光明宫主将光明顶炼入肉身,胜境消磨寿元,终有隐患,唯有专修命星秘术,方是长久之计。”
列御寇心中一凛,深知他淫浸于命星秘术,别有机缘,铸就星躯后更进一步,执掌法则之力,眼光见识无可企及,当下深深行礼,恳请天帝指点迷津。
魏十七道:“光明顶与肉身融合为一,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唯有将命星秘术推至大成境地,成就紫微星躯,方可免除隐患,与天地同寿,日月齐光。光明宫主的机缘正在于此,不妨闭关修持,秉力为之,如有不明之处,可持此符来五明仙境见朕。”言罢,他屈指轻弹,一张金符冉冉飘下,列御寇忙起双手稳稳接住,心中波澜跌宕,长谢而退。
灵霄宝殿内再无外人,魏十七端坐于宝座之上,低头寻思了一回,引动兽纹臂甲,遁入五明 入五明仙境,落于仙宫正殿之中。屠真与流苏双双迎上前来,奉上手巾茶水,些许细物,色质素雅怡淡,却极见用心。魏十七嘴角带了几分淡淡笑意,摸摸屠真的头,轻声说笑几句,转而向流苏问起余瑶的近况。
流苏摇摇头,轻声说了几句,余瑶只剩一缕残魂,浑浑噩噩,经法则之力温养壮大,无有散失之虞,但补全魂魄回复清明,却遥遥无期。魏十七心中有数,并不失望,执掌此界法则之力,虽然只得部分,却也算得上半个三界之主,日后修为更进一步,仍有机缘可觅。
他饮过茶水,挥挥手命二人退下,独自立于正殿之内,感应着灵机如潮水涨落,心中忽然一动,遮于眼上的鳞片倏忽落下,顿记起一桩要紧之事。
深渊之行,可谓所获良多,转战三万里,纵横五百年,淬炼星躯,操纵域界,执掌星力、雷电、涅槃三部法则,虽然俱不完整,却得以一窥大道根本。四方上下为宇,古今往来为宙,大道至简,他不知共有多少部法
则,料想亦不会太多,唯有将一部法则推衍到极致,方可为执得大道。
深渊意志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执掌了一部完整的法则,而血气法则又是深渊的根本法则,他留驻于深渊之中,是不可战胜的,唯有只身离开深渊,方有可趁之机,但这可趁之机,却非他眼下所能把握。
修行到了他这等境地,三界天机与此身相合,心念所执即为未来,他既然感应到万载之内,必有大劫降于三界,那么此劫便注定到来,避无可避,当务之急,是从星力、雷电、涅槃中择一部法则,推衍到极致,方可应对来日之厄。
星力法则乃三界之地的根本法则,万载光阴,尚不足以窥其奥妙,魏十七非是好高骛远之人,先将星力法则置于一旁。天机运转,道法当灭,佛法当兴,涅槃法则源于深渊开天辟地之初,辗转落于三界之地,能与星力法则分庭抗礼,占得一席之地,绝非寻常,但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如来佛祖修持佛法日久,成就无馀涅槃金身,已触摸到涅槃法则的皮毛,打压如来与他本意不合,姑且放在一旁。
所余唯有雷电法则,正和魏十七心意,雷电法则与星力法则互补互融,刚猛激烈,堪称杀伐第一的法则,深渊意志若侵入三界之地,血气法则受压制,若能以雷电之力将其重创,便可免除一时之厄,赢得筹划应对的时间。
不过在此之前,却又二事须着手安排。魏十七沉吟半晌,抬手轻按,胸腔中四颗心脏咚咚跳动,张开涅槃佛国,菩提古树与娑罗双树舒展枝叶,佛光坠落如雨,现出一座祇树给孤独园,大雄宝殿轰然中开,一尊古佛结趺跏坐,掌中托起纯青色的焚天之火,火中一枚弥罗镇神玺翻来滚去,遭受炼化之苦,不得解脱。
一道身影飘然而出,立于弥罗镇神玺上,正是元邛,他咬紧牙关,汗流浃背,嗓子眼挤出几声惨然,大笑道:“魏十七,任你使尽手段,又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