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月殿漂浮于星域,上不巴天下不着地,空无一人,魏十七看了朱蝉几眼,见她怀里鼓鼓囊囊,袖中沉沉甸甸,显然这一圈没有空手而返,想是得了不少好物。彗月殿不是柱石殿,找不出天生地长的神物,他也不甚在意,静静道:“天后是如何关照的?”
朱蝉皱着小眉头犹豫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不定,软语央求道:“小婢见识浅薄,办事不力,魏殿主可否相助一二?”
魏十七不置可否,“怎么个帮法?”
“收取灵机,说简单也简单,有一个笨办法……将那彗月殿打得粉碎,灵机无处藏匿,自然逸出。”
“打破彗月殿么?”魏十七哑然失笑,且不说打碎这一庞然大物要花费多少力气,彗月殿孕育洞天,横渡星域,乃是一宗难能可贵的宝物,他既然收服了仇真人,自可借彼之手,掌控一殿,何必行此绝户手段。
“此番讨伐别宫他殿,只为夺取灵机,其余尽可放在一旁,彗月殿受制于菩提宫,万一撞上陆海真人,平白被他收去,两手空空,连灵机都留不下,岂不可惜。”朱蝉眼珠骨碌碌一转,试图说服他,暗示道,“何况,殿主如打破彗月殿,所费虽多,亦不无好处。”
魏十七闻言心中一动,朱蝉有求于人,谅她也不会胡言乱语,究竟是什么好处,朱蝉又不愿说破,只有卖一回苦力,自行体会。
二人立于彗月殿前,背向云浆殿,众人遥遥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迟迟未有决断,似乎在……似乎在讨价还价。正等得有些不耐烦,两道身形暴起,一左一右向星域深处飞遁而去,仇真人骇然心悸,扭头望去,不是旁人,正是彗月殿供奉羝藩上人和他的大弟子项铤。
羝藩上人虽是彗月殿供奉,却深得大泽殿主商浮槎提携,对菩提宫主陆海真人更是敬若神明,三十三天外诸宫联手叛乱,他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有侥幸可言,仇真人归降帝子,他必须舍命奔逃,迟则大祸临头。至于项铤,这些年来言听计从,早已深深打上了羝藩上人的烙印,无论他能否走脱,留下来没有好果子吃,只有分头逃遁,才有一线生机。
云浆殿前,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投来,森然如刀剑,仇真人反应极快,既然决意归降帝子,那就做得彻底些,他低喝一声,祭起赤金钵盂,倏地飞至项铤头顶,倾下一道神光,将其罩住,下一刻摇动双肩,化作双首四臂的空行夜叉,持定蛇矛、画戟、鬼脸盾,星驰电掣杀向羝藩上人。
羝藩上人深知生死系于一线,不惜透支寿元,施展“血遁术”,一口精血喷出,血雾一涨一缩,身躯若隐若现,眼看仇真人慢了一步,追之不及,一道浓郁的血光从天而降,从头淋到脚,将羝藩上人硬生生禁锢在虚空中,寸步难移。
不知何时,彗月殿上空浮现一颗血色小星,星名“十恶”,乃是一颗大凶之星。
br /> 羝藩上人双目圆瞪,沐浴于血光中,两行血泪淌落脸庞,衣袍化作飞灰,肌肤层层消融,继以骨肉脏腑,顷刻间魂飞魄散,湮灭于无形。
仇真人急忙收住去势,血光近在咫尺,眼睁睁看着羝藩上人死于非命,连法宝都逃不出血光冲刷,心中的震撼无可言之。他口中充斥着苦涩的滋味,慢慢扭头望去,只见云浆殿主足踏风火金砂,头也不回,羝藩上人出逃,对他而言只是桩不值一提的小事,碾杀也就碾杀了,就像踩死一只蝼蚁。
幸好及早决断,未曾自误,仇真人咽了口唾沫,后怕之余,感到十分侥幸。
项铤被赤金钵盂镇压,目眦欲裂,拼命挣扎,却挣之不脱,周身法宝尽被神光锁定,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直往下沉。仇真人扭头望着他,目露凶光,杀不了羝藩上人,累及云浆殿主亲自出手,难道还杀不了区区一介轮值么?
然而还未等他出手,屠真飞身上前,抡起一根又粗又长的太白凌日棍,“砰”一声,将项铤脑壳打得稀巴烂,又一棍,将他脊梁骨打得粉碎。仇真人摇摇头,先前的一点厌恶渐渐淡去,他早看出屠真并非生人,而是器灵之身,得云浆殿主赐下的机缘,修炼真法,才有今日的成就,胸中无善无恶,出手狠毒,却是无意为之,犹如虎食人,不落因果。
他起手收了赤金钵盂,项铤的残尸漂浮在虚空中,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仇真人微一犹豫,将赤金钵盂托于掌中,念动咒语,轻轻向下一倒,一团暗红的火焰飞出,落在残尸之上,转瞬烧成一抔灰。
“咦——”云浆殿前忽然传来一片惊呼,仇真人脑中嗡一响,气血翻涌,急忙举目望去,却见众人翘首以望,一个个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心知有异,霍地掉转身,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朱蝉业已远远退开,云浆殿主摇动双肩,巴蛇法相从后背/飞出,张牙舞爪,与真龙一般无二,双眸血光萌动,盘旋数息,扭头钻入他体内,身相合一。周身骨节噼啪乱响,“十恶”凶星熠熠生辉,星力下垂,魏十七将双臂一抬,掌中多了一根灰扑扑的石棍,两端各有一截水云之纹,宛如石衣。
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魏十七舒展开筋骨,大喝一声,犹如从九霄云外劈下一道霹雳,足下风火之力大盛,飞身上前,抡起石棍便砸,一声巨响,天崩地裂,将彗月殿打塌一角。仇真人脸色极为难看,数度欲言又止,到头来只剩一声叹息,眼睁睁看着魏十七一棍棍砸落,逐步蚕食,将好端端的彗月殿毁作一片废墟。
星域震荡,星力紊乱,掀起一**狂潮,向四方扩散,云浆殿如风浪中的大船,载沉载浮,前后摇晃。仇真人立足不稳,只得回转云浆殿,暂避一二,胸中的郁闷无可言说,然则无有一人理会他,连彗月殿幸存的一干轮值,亦目不转睛盯着云浆殿主魏十七,看他大展神威,手起一棍,将大殿梁架打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