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蓟国诸事,传至别都甄城。
太师府。
“《汉书·地理志》云:‘上谷至辽东,地广民希(稀),数被胡寇,俗与赵、代相类,有渔盐枣粟之饶。北隙乌桓、扶余,东贾真番利(东与真番郡通商互利)。’”尚书令桓典,有备而来:“又闻大辽水,乃东胡各部与濊貊、扶余、沃沮之鸿沟(边界)也。”
“蓟国地处北疆,内附羁縻,乃承大汉四百年之国策也。”王允一语中的。
“太师明见。”不其侯伏完,试问道:“蓟王代三郡乌桓所上《乞归义表》,当如何作答。”
“多年前,蓟王亦代鲜卑十四部请立属国,代高车十二姓求内附归义,立高句丽、扶余并南北沃沮属国。今三郡乌桓内附,亦无不可。”王允言道。
“喏。”尚书令恒典,心领神会。
在蓟王之前,属国,为大汉附庸。归义,则类藩国。就独立性而言,归义更强。凡属国,多设属国都尉领护,如居延属国都尉。内附归义,则遣使入其国监护,如“使匈奴中郎将”。
蓟王首开向化先河。归义侯国,类比郡国内之县侯。由国主指派侯相治政。归义(县)侯,拥有相对独立的私人武装。受辅汉幕府节制。凡遇征伐,幕府可命其出兵,共组联军。
若为属国,则循旧例,遣都尉领护。如鲜卑奢延属国,由奢延属国都尉领护。无论属国,还是归义国,皆归辅汉大幕府所辖。
归义的最大好处,坐享其成。归义侯,无需整日忙于吏治民生,便可得享国主之一切便利。尤其从居无定所,到安居乐业。随着农牧亚文明的不断进步,生产关系为匹配生产力而迅速增生。更为复杂高级的人际关系,财富分配,社会阶级,应运而生。画个圈便是有主牛粪,已无法解决利益分配的矛盾。
游牧“家长制(部落大人制)”,加快向封建“吏治”演化。
于是君治吏,吏治民。
就与蓟国日益比同的部落而言。生产力突飞猛进,生产关系日新月异。而生产者(部落民)本身,却未改变。人还是那些人。于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遂成必然。蓟国名产之一,便是蓟吏。
如同后世家族企业中的职业经理人。
如何行之有效的管理一个国家。成为所有亚文明的迫切所需。
利益驱动,矛盾逼迫,双轨制下。归义成唯一答案。
这才是笼罩在大汉一藩,兼容并蓄,包罗万种下的,深层原因。
一言蔽之,趋利避害,人皆向好。
稍后,朝廷诏命传达。董侯言:可。
三郡乌桓,如愿内附。敕封丘力居为“扶黎(归义)侯”,苏仆延为“无虑(归义)侯”。为与高车区分,乌延为“乌桓率众王”,仍号单于。因立王庭于无终,故又称“无终(率众)王”。
悉归辅汉幕府领护。
“四夷国王,率众王,归义侯,邑君,邑长,皆有丞,比郡、县。”
吏治自上而下,皆出辅汉幕府。
选拔任命,皆出南閤。
蓟王擢升太学博士王烈,为南閣主簿,正当适宜。
海内大儒出仕,先入五学为博士,著书育人,研习精要。待觅得良机,再求升迁,已成惯例。尤其《蓟法》乃儒宗等,名臣国老,共同编纂。先通国法,乃吏治之本。
得同僚相助,上官指点。言传身教,日积月累,不出数载,良吏自成。
吏治,是一个体系。
先前远隔万水千山。如扶余、沃沮,需绕行半岛,舟车劳顿,辗转数千里,方能抵达蓟国。拖家带口,力所不及。并入辽东属国,近在咫尺。或革船顺下大、小辽水,百狼水,大梁水,或驱牛羊沿河谷而行。举家迁往朝都、昌黎二郡。定居(医)无虑山麓。
蓟国良吏,只需宽法严律,惩恶扬善,“依其俗而治之”,不出数载,当与蓟国比同。
无虑山东坂近海处,有径二百里之“辽泽”。“契丹,本鲜卑之种也,居辽泽之中,横水之南,辽泽去榆关一千一百二十里”,“地多松柳,泽饶蒲苇”。既此。
辽泽乃堪比督亢、雍奴、文安、掘鲤之大泽。此地极利圩田。
只需将径二百里辽泽,圩成稻田。蓟国东境,再无缺粮之困。重重利好,被将作寺良匠,不断传回。街头巷尾,国人殷切。
农牧文明的融入,不仅带来了机关器所急需的畜力。与之相匹配的衣食住行,皆有增益补充。
比如毛织物。
华夏毛纺织史,源远流长。早在新石器时代,西域毛纺织生产已现萌芽。约夏朝时(前2000年),西域幼泽(罗布淖尔),已将羊毛用于纺织。
至秦汉,毛织技艺成熟。今汉织工更为精进,纹路更为精美。有兽葡萄纹双层平纹、龟甲四瓣花纹等,均为羊毛织造。其龟甲四瓣花纹,乃河西秋毛所织。
羊毛纺织之前,须先经初加工:采毛、洗毛、弹毛。
最初,华夏先人将自然脱落的羊毛收集,称拾毛。春秋战国时,从羊皮上采集羊毛,称采毛。南北朝时盛行铰(剪)毛。中原和江南,每年铰毛三次;漠北寒冷地区,每年铰毛两次。且为防止损伤羊体,一般中秋后,便不再铰毛。山羊绒的采毛,《天工开物》载有二法:搊(chōu)绒和拔绒。搊绒是用竹篦梳下绒毛。采集较细的山羊绒,须用指甲沿其生长方向拔下,称拔绒。
羊毛带有油脂、砂土等,纺前必须除去。《齐民要术》中,有把剪下的羊毛在河中洗净的记载。《天工开物》亦有,“凡绵羊剪毛”,“皆煎烧沸汤,投于其中搓洗”。西域先民早有用“碱水”、“**”、“酥油”洗羊毛的传统方法。岭南山区,另有将羊毛放入黄沙,搓揉除油之法。
羊毛洗净晒干,再用弓弦弹松,以供纺纱,唤做弹毛。弹毛后移用弹棉。
毛织物,除去织造毡帐、羪毯,亦可用于织衣。
唐时兔毛褐,五代孔雀裘,与锦、绮同等珍贵。
“裘新青兔褐,褥软白猿皮”,“织孔雀毛为裘,光彩金翠,过于雉头远矣”。
汉矛无缨,确有毛衣。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