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南京皇城。
路振飞等五位阁老正在值房里商议一件大事——增加府学州学县学的录取员额。
时至今日,府县州县以及县学增录已经势在必行,原因也很简单,截止到今年,前后已经有四期四万多名生员考入南京国子监,成为国子生。
这就导致各府之府学、各州之州学以及各县之县学的廪膳生出缺。
明朝历来就重视文教,对于科举考试向来十分重视,所以在府学州学以及县学的廪膳生持续出缺之后,各地知府知州以及知县就纷纷上书朝廷,要求加大秀才的录取比例,因为本府本州本县培养的秀才数量也是当地父母官的政绩之一。
刘理顺道:“府学州学及县学增录,已然是势在必行,否则的话,各府各州各县之生员数量已然不够国子监第五期之招生所需。”
秀才不够国子监招生,这当然是夸大。
因为大明的秀才数量其实是有定额的。
廪膳生每个县20人到30人不等,大明朝一共有1400多个县,所以廪膳生的数量大约为3万7千人,加上增广生和附生约10万。
不过在北方沦陷之后,秀才的人数锐减,但是六七万生员还是有。
而且南京国子监从府学州学县学招生后,各县立刻就会展开县试,各府紧接着也会展开府试,接着就是各省院试,很快就会把出缺的廪膳生增广生附生补齐,所以大明的生员数量基本是恒定的,不会减少。
因为秀才底下有庞大的童生群体做支撑。
在童生没有枯竭之前,秀才不可能枯竭。
各省学政、各府知府、各州知州以及各县知县之所以吵着要增录,一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好看,再就是生员考国子监的升学率太高了。
六七万人,录取一万,近乎六个录取一个。
这跟以前他们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的录取比例差得实在太远,以至于刘理顺都生出一等不忿之心,考学哪能这般容易?
所以必须得增加大明的秀才数量。
刘理顺话音刚落,吴麟征跟着说:“仆也以为府学州学县学必须增录,而且规模必须扩充为现在的三倍以上,也就是20万人。”
“20万秀才员额?”张慎言失声道,“全国的童生数量也不过60万人!”
“此事又有何难?”孟兆祥也说道,“秀才可以增录,童生一样可增录,大明又不缺读书人,如果放开了取,600万童生也有。”
张慎言没好气道:“是,如果放开了取,确实能有600万童生,20万秀才员额就更不在话下,但是这么大规模的增录童生以及秀才,笔墨纸张场地人工全都要花钱,如果将所有秀才按廪膳生发放廪米,每人每月支六斗廪米,20万人一年就是144万石廪米,按当下南京米价,那就是216万,请问这笔钱从何而来?”
路振飞皱眉说道:“哪能人人都是廪膳生。”
张慎言道:“就算减去七成,也要65万元,算上考试所需之笔墨纸张场地以及人工一应费用,100万恐怕仍是不敷支用。”
一说到钱,刘理顺、吴麟征还有孟兆祥便立刻沉默了。
眼下户部已经开始借债度日,哪还拿得出这么多闲钱?
路振飞喟然长叹道:“兴文教,自古以来就是千难万阻。”
本来就是,兴文教要是很容易,秀才举人还不得满地走?
五位阁老相对无语,就在这时,值房外忽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通政使王应熊捧着一封塘报兴冲冲的闯进来,急声喊道:“五位阁老,大捷,京师大捷!大明新军在八里桥一战击灭建奴四十余万大军!大事偕矣!”
“这么说,打赢了?”路振飞一下子就愣在那里,有些神情恍忽。
张慎言此时却已经是老泪纵横,一边抹泪一边说:“京师终于光复了。”
孟兆祥、吴麟征还有刘理顺更是感慨万千,回想起跟着圣上逃离京师时之惶恐无措,仿佛就在昨日,不意今日就光复京师,恍如隔世!
……
大平大街的某小巷。
钱谦益从污水中捡起自己包袱,摇头叹息:“有辱斯文,实有辱斯文。”
一个胖妇人当即从挑着字牌的门头内走出,叉着腰骂道:“我呸,还当自个是当今阁老呢?连两分银一晚的通铺都住不起,真丢死人!”
“虎落平阳任犬欺,虎落平阳任犬欺,可叹。”
“你骂谁是狗呢?”胖妇人作势来追,钱谦益顿时吓得落荒而逃。
跑了没多远,迎面遇到一个婢女走来,竟然将挎在臂弯中的一个包袱递到他的手中,钱谦益愣愣的接过,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待到婢女走到巷口,钱谦益才终于反应过来。
“夫人?夫人是你吗?夫人!”钱谥益拔腿就追出来。
追到巷口时,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已经走远了,钱谦益就跟疯了似的往前追,但是哪里还追得上?最后一跤倒在地,两只包袱都掉在地上。
钱谥益疼得快要落泪,因为两个膝盖都磕破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报童从太平大街上飞奔而过。
“卖报卖报,卖报了,京师大捷!卖报了,京师大捷!”
“我大明天兵于八里桥一战击灭建奴50万大军,京师大捷!”
听到叫卖声,从街上经过的官员缙绅、士子生员、商贾货郎甚至贩夫走卒,便纷纷聚集到了报童的身边,争相购买报纸。
钱谦益却是怅然若失。
京师大捷了?
没天理了啊!
……
大明数学院。
帕斯卡用炭笔刷刷刷的在白板上写下一行字:
当整数n>2时,关于x、y、z的方程,x^n y^n=z^n没有正整数解。
坐在课堂上的几十个学生便立刻拿出鹅毛笔将这一行字抄录了下来,这几十个学生是从前四期国子生中筛选出来的在数学方面有天赋者。
这个班相当于就是帕斯卡带的数学研究生班。
经过4年教学,这个班的学生数学进步非常大。
“同学们,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这个,费马猜想。”
“费马猜想是由法兰西数学家费马在阅读丢番图所着《算术》之后提出来的,迄今为止还未找到反例,所以这极有可能是个定理。”
“那么今天,我们就试着对其进行验证。”
正说话之间,外面陡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不过这个班上的学生却没有一个受到外界影响,一个个只专注听讲。
身为数学院长兼教授兼讲师的帕斯卡就更不会受到外界影响,又用炭笔在白板上刷刷的写下又一个方程:x^3 y^3=z^3。
然后开始用代入法进行验算。
这边正算呢,那边工学院的一个学生冲了进来,兴奋的叫道:“快别上课了,都上街游行去,京师大捷,大明新军已经光复京师了,哈哈!”
“滚一边去。”正在验算的一个学生骂道,“别打搅我们上课。”
“意,真是一群书呆子,中了数学的毒了!”工学院的学生鄙夷的骂了一句,自顾自转身跑掉了,随即外面又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帕斯卡却的欣慰的点头,搞数学就得这样。
不能全身心投入是不会有什么成就的。
……
在南京外城的上方门外,石久可新开了一家缫丝厂。
石家如今的丝织生意是做得越发大了,俨然已经成了大明最大的丝绸生产商,这也是因为石家关系硬,背靠徐应伟这棵大树不算,还有郑家作为强援。
别家要从工商实业银号贷到款并不容易,石久可却只要一顿饭。
当然,无论石家的背景有多硬,该遵守的法规也一样必须遵守,郑遵谦也不可能违规给石家的丝织作坊放贷。
黄宗羲的监察科可一直盯着呢。
就说这家新开的缫丝厂,内务府一样占了七成股分。
石家一样只有缫丝厂的经营权,控股权是不可能的。
不过,新开的这家缫丝厂跟之前的缫丝厂有很大不同。
除了女工数量更多,缫丝规模更大之外,最大的不同就是多出了两台蒸汽机,这两台蒸汽机极大提升了缫丝厂的生产效率。
管事的掌柜就一脸喜色的向石久可道喜。
“东家,有了蒸汽机就是不同,不仅出丝的速度更快,而且其质量也是上乘,我大概的估算了一下,至少可节约两成成本。”
“这还只是开始呢。”石久可也一脸期待。
“咱们对蒸汽机还是不够熟悉,许多工艺还不够成熟,等到工艺水平提上来,工人的手艺也熟练了,成本还能进一步下降。”
“是的,东家所言极是,成本肯定还能降。”
掌柜闻言也是一脸期待,缫丝厂效益好了,他的年终分红也就会相应的提高,今年估计能分不少钱,有了这一笔钱又可以起一栋大宅。
可惜只能回老家起宅子,南京买不到地皮。
要是能在南京城内起栋大宅子,就赚大发了。
正说呢,忽然有伙计前来禀报:“老爷,郑掌柜来访。”
“郑兄?他怎么跑上方门来了?”石久可有一些意外,出什么大事了吗?要不然也不会直接跑到上方门这边来找他。
【清明了,回老家扫墓,这三天只能保证两更,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