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霍钟再有心封锁消息,但博陵侯府突然间起的紧张气氛令还是不少人都起了疑心。。两日过去,博陵侯都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比起老侯爷之前的活跃,这是一个奇怪的信号。
被张义鸿等人明里暗里打听了一天的沈江卓,回到府后也忍不住去问霍萱:“上次你回府时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
霍萱很肯定的摇头:“并无。”
“那你……”其实沈江卓很想问是不是你又把你爹给气昏了,话到嘴边,又改成,“可是十六郎出了什么事?”
“他能有什么事。”霍萱道,“他一向都是我爹的最疼爱的侄子,宝贝着还来不及,还能让他出事?侯府都好着呢,你别乱猜。是不是张县令他们找你套话了?”
沈江卓尴尬的笑了笑,随口说了几句今天的晚膳味道不错,见霍萱默默地注视着他,沈江卓叹口气,老实答道:“张义鸿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一向都是个鼠胆!此前时疫事就瞻前顾后,如今突逢粮草转运这样的大事,只恨不得将所有的事都推到我身上来,说什么这本就是县尉职责所在。此前有侯爷压阵,他到还有几分县令的样子,如今侯爷两日待在府里,整个府衙不说乱了套,也算是群龙无首了。”
“大哥不是在吗。”霍萱道,“我爹早就把侯府令牌给他了,关于侯府的事可全权负责,县令难道不知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大哥他到底……哎,到底还没被立为世子不是。”沈江卓道,“今天又来了一队运粮官,张义鸿也太鸡贼了,他就守在驿站那里,美其名曰要负责各地运粮官,免得人多口杂的出乱子。于是就将运来的粮草直接交给了我,府里的衙役们也被他带走了六成,让我直接调动博陵大营的士卒将粮草押送进粮仓中。”
霍萱顿时瞪大了眼:“如果粮草出了问题,岂不是都是你的责任了?”
“可不是!”沈江卓也是气的发抖,“奈何我是县尉,虽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也不得去调动士卒。”
“那陈功曹怎么说?”霍萱有些好奇,管理各地而来的运粮官,明明是陈功曹这个人事部主任的事儿,“堂堂县令抢了他的活儿,他现在就闲着了?”
说到此处,沈江卓倒是平静了些:“陈功曹到底还是厚道些,这几日一直都在县仓那里忙活,清点入库的粮草,又负责了一部分县内乐捐之事。”
“如此说来,陈功曹倒是干起了张义鸿的活了。”府衙里这种混乱的状态让霍萱也不知该怎么去形容,“我爹就在府里休息了两日,县衙竟然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要是知道被他一再打压的博陵侯在封地竟然有如此的影响力,估计会哭吧。霍萱心中大为佩服老神仙,瞧瞧人家这侯爷当的,通过赵县时疫一事迅速确定了自己博陵一哥的地位,明明县令等人都是受朝廷任命,除了治理当地百姓外还要担负起监视封地列的责任,不允许列侯插手当地民治,结果她爹倒是主动放手了,张县令等人却没了底气。
沈江卓也没想到博陵侯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大,明明几个月以前,府衙诸人还都烧香拜佛求老侯爷不要出侯府祸害人,结果现在这脸打的。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齐齐叹了一声。
“你也放宽心。”霍萱安慰他道,“我爹那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随心所欲惯了,我估计他就是前阵子累着了,便索性休息几天。”
当日离府时霍钟的神色很不对劲,可既然侯府对外的口径都是老侯爷累了,霍萱自然也不会拆台。沈江卓见霍萱都这样说了,先前对侯府的怀疑竟也消了五六成,要知道霍萱可是盼着老侯爷马上去死的第一人,侯府若有个什么不好,她肯定是第一个出来放鞭炮庆祝的。现在霍萱一脸确定的告诉他侯府没啥事,她爹很遗憾的没有死翘翘,沈江卓彷如吃了颗定心丸,终于有了些许精神。
侯府里,去城南打扫闲置的库房的张大虎等人也回来了,霍钟亲自见了他们:“原本应该是侍从去的,只是如今情况特殊,我侯府侍卫出去至少能安抚人心。”
张大虎等人连道不敢:“凡是大公子的吩咐,无论大小,卑职们都会尽力完成。”
“你们也辛苦了,去用晚膳吧,今天府里都加了菜。”霍钟想要轻松些,也是施恩给这些侍卫,可他爹给了他侯府令牌,也意味着他可以调动原本属于博陵侯的三百侍卫,这份信任让霍钟感到沉甸甸的,也更为老侯爷而担忧。此刻霍钟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哪怕只是做做样子,都办不到。
张大虎等人知晓他忧心老侯爷,也不再多留。霍钟呆呆的望着窗外,正是老侯爷正院的方向,一个时辰前他才去看过,他爹已经双目紧闭,只是呼吸比之前要平缓些,薛太医说这是好转的迹象。霍钟紧紧握着拳,让自己立刻镇定下来。
“传我的话去陈府,明日让陈功曹立刻去城南检验库房,若是可以存粮,就立刻交接吧。”
接到霍钟的口信,陈功曹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一如往常一样恭恭敬敬的送走侯府的人。
“子怀兄果然足智多谋。”陈府中的厅房内,一年轻书生坐在棋盘旁,手中执一黑子,“你看这盘棋,黑子看似强势,实则已经是穷途末路,某,甘拜下风。”
陈功曹自得一笑:“老弟过奖了。博陵侯是自作自受,实在是与旁人无关。当日赵县时疫,霍老匹夫侮辱士人,强闯入魏老丈府中,掠夺魏府自存之药,偏偏竟还有些无知小民为其叫好,真是荒唐!倒是老弟那一封檄,骂的痛快,就连圣上也下旨训斥了霍匹夫,且看他还能笑到几时!”
“老弟听说这博陵侯如今闭府不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韩永道,“我听旁人说是累了,子怀兄可有什么高见?”
陈功曹缕着胡须:“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说罢,神色微凌,附耳低声道,“霍老匹夫有个侄子叫做霍明德,他是周阳侯府的第十六子,向来颇得老匹夫宠爱。几日前,与回府的霍萱起了争执,又闹到了老匹夫跟前,老匹夫应该是为此而气晕的!”
“哦?!”韩永大惊,“此等后宅秘闻,老兄是如何得知?”
“某自有方法,老弟不必多问。”
“此事属实?”
“当然!”
韩永颇为兴奋:“早年老弟听说博陵侯后宅由一个妾室把持,没想到如今堂堂朝廷列侯竟然被侄子和亲生女儿给气晕了!呵,圣上训斥他治家无方,果然不错!某立刻将此消息带给魏大人,魏大人身为易州刺史,正好要巡视博陵。”
“如此便劳烦老弟了。”陈功曹道,“这一次,我倒看看这个老匹夫要如何自辩!”
“老哥哥可是糊涂了,这老匹夫现在正晕着呢!”
“哈哈,这倒也是。”陈功曹颇为高兴,“他要是这样晕死过去到便宜他了。”只是凭借后宫里有个太后,竟然封成了列侯,如何叫人服气!偏偏这老匹夫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对士人毫不尊重,成日荒唐行事,让这种人占着朝廷的爵位,简直就是一种侮辱!陈功曹将自己放在了正义斗士的角色上,哪怕是皇上也要听士人所言,区区一个博陵侯在赵县做的那些事儿足够让士人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了。
魏君廷的遭遇令一些人心慌了,如果不对博陵侯这种无视游戏规则的人进行打压,以后士人的尊严要如何体现?!
陈功曹看着霍钟命人送来的书,心中已是乐开了怀。这等蠢货,要不是背靠侯府,哪里轮的到他来当一郡的督邮?!
第二日一早,霍钟便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城南,陈功曹到的比他还早。霍钟有些意外:“功曹来了有多久了?”
“也就比大郎多到一刻钟罢了。”陈功曹道,“心里想着尽快看看这库房,毕竟现在军情十万火急啊。”
“功曹所言极是。”
霍钟挥了挥手,身后的侍从拿出钥匙上前将库房打开,这原本就是博陵侯府储存粮食所用,侯府在城外的庄子运来的米粮鸡鸭有时候会暂时存放在这里。之前赵县时疫时,这库房里所存的粮食已用作赵县赈灾,如今离秋收还远,便暂时空置了下来。
众人巡视了一圈,霍钟正想再多作介绍之时,一直守在侯府的秦苍突然快马而来。霍钟心中咯噔一下,秦苍脸色不妙,低声急促道:“大郎快随我回府吧!”
“难道是父亲?!”霍钟惊呼,竟有些站不稳了。
陈功曹站在一旁看着,伸手扶住了霍钟,秦苍只是再次强调:“请大郎速速随我回府!”
这样的语气分明就是老侯爷出了什么事,霍钟哪里还敢耽搁,匆匆忙忙与陈功曹做了库房的交接便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陈功曹看着到手的书,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若是霍老匹夫被气得一命呜呼,这一次便能连京城里的周阳侯都能拖下水,如此,霍氏一族再无依靠,想要收拾他们易如反掌,而后宫里的老太后,也该颐养天年了!
想到此处,陈功曹顿时决定去问问那人,看是否侯府又出了什么事。遂将书收好,见这座库房也瞧得差不多了,便命人暂时锁住,除了博陵侯府和县衙的人外,不许任何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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