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冬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情的回来的,自从来到这个地方,霍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魔幻的存在,这女人的画风太多变了,经常令他措手不及。普通人都有个行为准则,他们的行动大多可以预测出来,而霍萱却是一首歌,聂冬心里是这样唱的:“蛇精病就像是盒子里的巧克力糖,什么滋味,充满想象~~~~”
聂冬最近很忙啊,忙时疫、忙粮草、忙着研究日记和霍明明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霍萱身上。往大了说,他是个男人,霍萱是个女人,一个大男人总是把精力放在个女人的身上,跟个女人过不去,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更别提他不仅是个男人,年龄上也比霍萱足足大了四岁,所以霍萱只要乖乖呆在沈府就好,别乱蹦跶,这是聂冬对自家“闺女”唯一的要求。
黄大夫早就在大门处候着了,一见到老侯爷马车,众人立刻跪迎。马车一直驶向了二门才停下,聂冬刚下地便问道:“三娘回来作甚?”
黄大夫立刻道:“大姑奶奶说得了些小巧的首饰,特地来送给琳姐儿。不曾想在后院见到了十六郎带来的那个女子,便上前问了两句,因不知那女子身份,语气便有些严厉,被十六郎听见了,二人便争执了起来。”
关于这个女子前天晚上他就想问了,却被霍明德打着哈哈蒙混过关,昨天这小子溜达出门聂冬没找到机会,今天被粮草之事耽搁了,如果不是霍萱来这么一闹,怕是又要被这小子给混过一天。聂冬微微挑眉:“那么……那个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黄大夫微微低头:“十六郎并没有说。”话音刚落,只觉得四周一静,瞧瞧抬头看了一下老侯爷的脸色,又赶紧垂眸。
聂冬似笑非笑,加上老侯爷长久以来的病容,此刻竟然有点狰狞。
小时候霍明德没少见自己的堂姐被老侯爷训斥,一个连姨娘都能肆意欺负的嫡女有什么好怕的,软弱,无害,毫无反抗能力,没有任何依仗,长久以来这便是霍萱给霍府众人的印象。
她的阴暗不为人知,她的疯狂被悄悄的隐藏,直到老侯爷病的垂危的那一刻,她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力求一击制敌。哪怕是将自己忍成了一个疯子,在没有大半把握的前提下,都不会主动出击。
霍明德一心要让霍萱好看,刚一见到聂冬,便立刻迎了上去:“六叔您可算回来了,今儿一早我来给您请安,没想到您那么早就出门了啊。”
“你在家里也是巳时末(11点)才来请安的?”聂冬一甩袖,“本侯一大早就起来了,反而是你们这样年纪轻轻的,不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来,真不是晚上是忙什么去了!本侯看你就是晚上不睡觉,早上不起床,起床后无所事事瞎溜达,来博陵到底作甚来了?”
突如其来的一番训斥让霍明德呆了一下,怎、怎么他六叔和以前不一样了?六叔自己就是个不爱起早的人,最讨厌子女来请安,以前他巳时去见六叔时还被夸懂事来着啊。
霍萱道:“回父亲,我这堂弟是带他的妾室来博陵散心了。”
聂冬顿时瞪了她一眼:“你噤声,本侯没有问你!”
霍萱从善如流的闭了嘴,眼睛却冲着霍明德弯成了月牙状,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带着妾室来博陵散心?”聂冬的目光瞬间朝玉娘看去,“她叫什么名字?”
“六叔,你这是做什么啊。”霍明德抱怨道,“审犯人吗?侄子好不容易来看您一次,何必揪着这些小节不放呢。”见聂冬脸色不对,霍明德只好道,“这是玉娘啊,侄子这一路都亏玉娘照顾呢。”说罢,抬手招呼玉娘过来向聂冬行礼。
聂冬哼了声:“玉娘?她到底是你的丫鬟还是你的妾?你还没娶亲,她算哪门子的妾?!你爹娘同意了?!”
霍明德被问得气结,怎么他六叔和霍萱一个德行。不就是个女人吗,至于要问的这么清楚吗?!干脆让他交代玉娘的祖宗十八代算了!
“玉娘是我的丫鬟,侄子以后打算将玉娘收做妾室。”霍明德无奈道,“她的卖身契被我放在府里了,侄子一路来博陵,难道还要随身带张卖身契不成?”
玉娘见霍明德如此为难,只好道:“奴婢的确是公子的婢子,京城里有奴婢的名册。”
“大胆!有问你了吗!”
霍萱猛地拍桌,聂冬无奈的望了过去——我也没叫你说话啊。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并不理会玉娘,只问霍明德:“不是六叔不讲道理,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吴国之事想必你也有有所耳闻,如今事态紧急,侯府上下也得多加小心。你若不说到底哎博陵做什么,六叔也只好将你送回京城。”
“别啊,六叔,你问我都说还不行啊。”霍明德就是不想议亲,这才从京城溜出来的,打算在外面飘个一两年再回去。
“好吧,那你得如实回答才行,若是被我发现有一句假话……”
“您立刻送我回去!”霍明德直接道。
聂冬满意的点点头,挥了挥手,霍萱纹丝不动。心中叹了口气,侧头看向霍萱:“你出去!”
这场热闹霍萱正看得起劲,听到聂冬这话一脸的不情愿。可她敢和她爹唱反调,却不敢得罪老神仙,她还想问问她娘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呢,万一把老神仙气走了,她问谁去啊。正要念念不舍的离开,聂冬突然道:“这个叫玉娘的也出去。”
霍明德一怔,就听到他六叔下一道:“三娘,你将她带到你嫂子那里去。”
玉娘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比恐慌的看着霍明德,霍明德硬着头皮道:“让她回院子就好了,何必劳动嫂子呢。”
霍萱正要接话,奈何聂冬之前下令让她噤声,此刻一番话憋得心里抓狂。
“既然是女眷,让余氏见见又如何,左右她也是闲着。”聂冬这里可没什么严格的等级观念,余氏再怎么摆世家女的架子也没用,如今侯府的安全第一位,旁的通通往后靠。更何况博陵侯素来荒唐,让一个小妾主持中馈十几年的事都干得出来,长媳招呼侄子的妾室又算什么呢,况且这个侄子又一向得博陵侯的宠爱。
霍明德听老侯爷说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心里又得意了起来。是啊,这是老侯爷给他的面子,所以才抬玉娘的身份。便给了玉娘一个放心的眼神,嘱咐道:“大嫂最是和气了,你去了后规矩矩便好。”
“是。”玉娘柔柔的应下,心中也乐开了花。堂堂世家女来亲自招待她,想想都觉得过瘾!
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见霍明德又要跟他嘻嘻哈哈,聂冬立刻沉下脸:“少来!别以为六叔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霍明德哎了一声:“六叔啊,我都快要被我爹逼疯了,这才跑到您这里,想着过来松快松快。”
“你爹就是那个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次出门没跟他说吧。”
“我留了封书信。”霍明德无所谓道,“我爹知道我死不了就行了,六叔您让我在您这多呆几天,过几天我亲自给我爹写信说我在您这,叫他放心,成不?”
聂冬没搭理他,直接问道:“你不说自己为何离家,本侯不会留你!”
霍明德被聂冬的神色吓了一跳,他以前也经过六叔这副狰狞的模样,可那个时候都狰狞到别人家去了,他看着只觉得无比的爽快,如今轮到自己头上,霍明德腿肚子都抖了抖,他可是听府里的长辈们说过六叔年轻时候的事迹,六叔是整个霍家唯一一个亲手杀过人的!
“我爹要给我说一门亲,我不喜欢,所以就走了。”见老侯爷似乎要发飙,霍明德赶紧道,“我跟我爹说了很多次我不想娶那个女的,可他们就是不听,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出此下策的。”
“是为了那个叫玉娘的?”
霍明德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怎么会呢,玉娘虽好,但终究身份上差了点,我好歹也是周阳侯府的嫡子,正妻也要门当户对才是。”
这些话听起来还有几分样子,强扭的瓜不甜,至少霍明德没有混账的去污蔑女方来摆脱自己不喜欢的婚事。
聂冬好奇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哎,侄子也没什么要求,这女人嘛,总的温温柔柔的才好啊。”
聂冬更好奇了,在这样一个时代,大家族的女子基本都是温柔款的,偶尔有些河东狮,但在丈夫没纳妾之前基本也都是贤妻。聂冬自己的所见所闻,连霍萱这样的蛇精病在对上沈江卓的时候都非常善解人意,霍明德的温柔标准是不是高的离谱了啊?
见聂冬的神色,霍明德就知道他六叔的疑惑,垂着头叹道:“我知道六叔想的是这世上的女子就没有不温柔的,可六叔你怎么把陈家的女人给忘了呢。”
聂冬一愣,顿时明白了,本朝皇族就是陈姓!
“我爹给我相看的便是永安王的女儿,那位可是出了名的跋扈,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们霍家娶谁不行,为何还要尚翁主。永安王王妃就是本朝第一妒妇,她教出的女儿能有什么好!”霍明德越说越委屈,“我也不求自己娶个什么样的女人,但好歹不能嫉妒吧,这女人一旦嫉妒了,后院不得翻了天?”
“简直荒唐!”聂冬一拍桌子,脸色非常难看。
霍明德见状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六叔您也觉得很荒唐对吧!我爹他……啊——!!”
一个杯盖朝着霍明德飞来,吓得他直接摔在了地上,双眼瞪的无比大,脑中一片混乱:“六叔,你这是做什么?!!”
“秦苍!”
“属下在。”
聂冬咬牙重重道:“看好了他,不许他出院子半步!”
“六叔,我做错了什么?!”霍明德万分不解,刚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来,就被秦苍给制服了。
聂冬负手而站,只想踹他两脚,愤恨骂道:“蠢货!我堂堂霍府就要被你这竖子给拖累死了!”
霍明德想要问个明白,聂冬却不想解释,命秦苍塞住他的嘴,立刻送到院中关押!回到书房将霍钟从府衙叫了回来,刚一见面,便将霍明德之事说了。
霍钟愣了一下,霍明德逃避议亲的确不像话,可老侯爷这样生气是不是也太过了?聂冬见他也没反应过来,急的捶桌:“永安王乃皇室,只要翁主挑夫婿的,哪里轮得着他去嫌弃翁主!霍家乃外戚,若能联姻帝室可保三代平安,你以为这门亲事只是你五伯的家事吗,其中肯定是劳动了太后。他这一逃,难道不是藐视皇恩吗?!”
博陵侯才被下旨训斥擅离封地,周阳侯又出了藐视皇恩的事,外戚本就生存艰难,这是主动去找死啊!聂冬说到激动处,眼前突然发黑,整个人向后倒去,霍钟大惊:“父亲——!!”
聂冬却已经没有知觉,彻底晕倒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