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彦安道:“与她祖母一起去见太后了。”
柴荣四周望了一眼,又走近了几步:“防人之心不可无,霍家的女人什么卑鄙的手段使不出来,不然怎么出了一个太后。”
柴彦安不为所动:“你真是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太后都敢编排。”话虽这样说,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真的动怒。
“葛家这次又栽在霍家的手上,今天他们一个本家的人我都没见着。”柴荣道,“葛轩的大司农之位看起来不保啊,姓唐的又是阴不阴阳不阳的。大哥,咱们再不有所动作,难道眼睁睁看着霍家人那群泥腿子站在朝堂上,有一个周阳侯还嫌不够恶心的!”
柴荣说了半天,柴家现当家的柴彦安都没接一句,自讨了个没趣,推了门出去散心了。一直坐在下首的柴三郎看着柴荣离去的背影,不由道:“父亲,其实叔叔说的也有道理。”
“他说的有什么道理啊?”柴彦安捋着胡须,“只晓得说些不知轻重的气话!葛轩是怎么闭门思过的?这才过了几天啊,这么快就忘了?!”
“儿子知错了。”
葛轩被葛业雄那句“和亲”给坑的不清,现在都还没从坑里爬出来呢,这教训太深刻了。
“可无风不起浪。”柴三郎道,“若非葛轩在家里说过此事,葛业雄又从何得知?”
“哼。”柴彦安冷哼,“他们家的传统就是靠着卖女人来得的富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被霍南鹏当中掀了老底。如今北狄频频动作,高祖虽有不和亲之遗训,但这都过了多少年了,高祖还定下小民非七旬者不得穿丝绸,如今呢,捐个孝廉有功名不就能穿了。皇上或许有些小毛病,但也是个硬骨头,在大节上是决不妥协的!”不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和皇室结亲。
“依我说,葛轩这草包也配不上大司农一职。”柴彦安道,“皇上登基都五年了,国库还是如此空荡,真不知那些银子都去了哪里!闭门思过也好,至少现在这个代司农,胆子没他那么肥,手也不不会那么黑。”
柴三郎默默听着,心道他爹已经不会去捞葛家。世家之间都有姻亲,他妻子的表弟便是葛家人,回去得与其说道要适当远离葛府了。
柴彦安微抬着眼眸:“卖祖求荣之辈也好意思位居九卿。”当初拉着葛轩,不过是看重他的家世,那时候世家要团结一起将霍南鹏逼出朝堂。如今霍南鹏已经废了,他的儿子虽是有些小才,但比起当年的霍南鹏来说实在是不足为虑。
如今世家再抱团,皇上就会不安稳了。
“逐了葛业雄,赏了霍钟,此乃平衡之术。”柴彦安看着自己的第三子,“若此时我们再靠近葛家,那就是坏了皇上的大业。你的七娘是有大造化的,咱们家不必去趟那些浑水!这段时间,你只需好好替皇上当差即可。”
“是,儿子谨遵教诲。”柴三郎心中隐隐兴奋。
“恩。”柴彦安点点头。对于这个儿子他是放心的,不然也不会将他塞紧光禄勋旗下的队伍里,只要他不出昏招,以七娘的家世人品与容貌,皇后之位十拿九稳,只是入宫后多提防住霍家的女儿即可。
连霍南鹏都知道要开始培养第二代了,他柴彦安比那姓霍的还要年长十几岁,也不知还能替柴家撑多久,是时候要将儿子推出去了。
行宫里,柴彦安的夫人邵氏携孙女柴七娘与一众京城贵族女眷陪着霍太后说话。哪怕是拿最挑剔的目光看着那柴家七娘,霍太后依旧不得不承认这姑娘教的太好了,不愧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再看自己家的两个女孩儿,一个太过温柔以至于没什么性格,另一个……不说也罢,她就是来凑数的。
霍太后心痛不已。
——谁不想让自家的小娘子来当正妻啊。
突然听得柴七娘道:“听闻五娘是从博陵来京城的,真好呢,除了偶尔在自家的庄子走走,我还还没去过别的地方。”
原来话题绕到了霍五娘身上。这位太后的亲侄女,自然也是众人巴结的对象。
“一路进京不是乘马车就是乘船,也没看见什么景。”霍五娘微微垂着头,温柔道,“倒是进了京城令人大开眼界,我这才是土包子进城,让姐姐笑话了。”
柴七娘一愣。
不是说这霍五娘是个爱表现的么,她起了这么好的话题引得她说路途见闻,她竟然没有接?
霍五娘又道:“说起来这次来到京城,除了入宫外,也只去过长公主府上。听说京里有许多家乡不曾见过美景,以前也只听人提起,到如今都没见过呢。”
霍明明原本都快瞌睡的,却被霍五娘那温温柔柔的声音瞬间打起了精神。——这丫头够贼啊,这么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柴七娘左右为难。京城美景不是一言而语能说清楚的,说太多显得自己呱燥,说少了又不太真诚。
“京城最美的景色五娘已经看到啦。”邵老夫人接过话茬,“长公主的园子乃是京城一绝,多少人不得一见啊。”
霍五娘见好就收,挂着温柔的笑容冲着邵氏柔柔一笑。
陈宝直接笑道:“过奖啦,我那园子也就是随便弄了弄。”
突然门外响起了细碎的巴掌声,行宫殿内众人一惊,陈睿带着陈晔和几个堂兄弟齐齐过来给太后请安,屋内的女眷顿时一团乱,互相拜着礼。
“等会儿哀家要看你们兄弟的表现。”太后乐的弯了眼道,“你们可别因他是皇上就让着他,哀家还记得你们小时候打成一团那热闹样呢。今儿谁得了头名,哀家重重有赏!”
“听见太后说的吗?”陈睿回头道,“今日马球都不许让啊!”
“对。”陈宝也跟着起哄,“让来让去可没意思了,当心连小娘子都不如呢。”
“今日应该不会要和小娘子赛吧。”一年轻男子担忧道。
陈宝哼了声:“你怕了?”
“大堂姐……”那男子显然是想起起了一丝不好的回忆,带着祈求的眼神望着陈宝。
“宝儿,别闹了。”太后道,“哀家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去问问太仆那边马匹准备的如何了。”
周阳侯这段时间忙的头发都快少了一半,以前皇家也会组织马球赛,但像今天这么隆重的还是第一次,而就今年偏偏马的质量不怎么好。
齐王陈晔被陈睿派到太仆来盯着马政,这也算是给了周阳侯一丝面子,毕竟陈晔也得叫周阳侯一声舅舅。
“今天不仅是打马球,圣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试试这一批战马的质量。”聂冬和周阳侯一起坐着最后的检查,“只要战马不出问题,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我知道。这些都是精挑细选来的,还有那些个小祖宗的马都绝对是一根毛都照顾的好好的。”
周阳侯擦着汗,“我就是怕啊!上次你一声不吭的和齐王去了典厩署,这是要把你五哥给吓死啊!”
“后来我可是派人通知你了。”聂冬道,“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们直接就奔了典厩署啊,还以为是去太仆寺找你呢。现在只是一些普通马出了问题,你赶紧派人去北地马场查一查,等到丞相过问此事,齐王也没办法来保你了!”
周阳侯哭丧着脸:“我就算是再浑,还能不知道马出了问题?!可这……哎,六弟啊,你是带过骑兵你比我更懂这些。它们哪里是畜生啊,一个个的就是大爷,给他们的吃的草料,我能养活五六个小兵。去年大旱,人都没吃的了,马能吃什么?这就不是饿瘦了么,那骨架也就不够结实了。加上北狄又用了那毒计,放狼咬死了一批,马群受了惊吓,这马跟人一样,那膘被吓走了,再养回来就难咯!我再三找大司农要银两,可姓葛的就是个铁公鸡啊!现在他撂挑子闭门思过去了,我那马场的银钱可不就没着落了吗?代司农简直就是个泥鳅,滑不留手,直说马场银钱一事由于之前葛轩负责的,如今我要银钱就得先上折子与圣上说……我哪儿敢啊!”
聂冬听着周阳侯一肚子的苦水,不由地拍了拍他的肩:“哎,都不容易。”
“还不是粮草和钱闹的!葛轩他是怎么打理的国库,空的都能跑马了!”周阳侯郁闷道,“依我说,现在备战这么多的战马纯属浪费。小民都还没有恢复,还打什么仗。北狄犯边,咱们闭守城门不就行了,哪能真和他们决战呢!”
“慎言!”聂冬瞪了他一眼,“你养好你的马,这些事你别管!”
周阳侯被那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唯唯点头。
见到一群人朝着马厩而来,周阳侯赶紧收回了神,做好人事安排后,便将剩下的事交给属下佐官们了。
霍明明牵着的是当日陈宝送她的一匹大黑马,陈晔看见后还嘀咕了一声“女承父业……”,弄得霍明明一头雾水。
此刻她已换好了骑马的装束,比起那宽大的古代衣裙,这一身显然更衬她。一个略为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霍姑娘!”唐愈激动的挥了挥手,露出了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你也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