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谦捋着自己的三络长髯,手中拿着一叠来自各军的报告。To在他附近的棕床上,亲王忽必烈吸着雪茄烟。对他来说,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种提神、醒脑、解乏的东西了。
“王爷,我们应该是遇到了华夏军,各部死伤惨重,我大军已经十去其一!如此此事再不设法改变,只怕……”
虽然蜀地的冬天并不如何寒冷,但这里的湿气对于亲王忽必烈这样的,来自蒙古大漠的人来说,还是有着极强的影响。帐篷里,尽管没有一点冷的感觉,亲王忽必烈还是命人升起了铜炉。对他来说,只是希望那些温暖能够驱逐那讨厌的湿气。
因为吸了鸦片,而闭着眼睛享受那种微微眩晕感觉的亲王忽必烈睁开一只眼睛。在吸了雪茄烟之后,他有一种强烈的内省的感觉。似乎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想的全都是心底里的事情。在这样的时候,他可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
张文谦从亲王忽必烈只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自己的模样上,轻易就理解了亲王忽必烈的意思。因此他也不再说话,而是同样摸出一根雪茄烟来。
不过这个动作倒是让亲王忽必烈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何张文谦不吸自己给他的雪茄烟。最少作为一个吸烟的人,他看得出来,自己给张文谦递一枝自己的雪茄时,他吸的时候总不会直接吸进去。不过是把烟吸到嘴里再吐出来,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每每自己给他一枝雪茄烟的时候,他都会在不久后告辞,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感觉不舒服,虽然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就是让人不舒服。原本在自己半躺在这儿的时候,还想要向他说说自己的打算。眼前的事情看似大军受损,但事实上这又成了威胁赵旭的一种资本。
那么此刻倘若自己与赵伏波合作,就算手下许多人要死,赵旭则更是要死。毕竟,以他现在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是“华夏军”的对手。这当然也是制约赵旭的,此刻不能支持蒙古帝国的皇后海迷失来成为女皇的原因。
“仲谦,你还是代我写封信!”
“是的王爷!”
张文谦不再说什么时局,而铺开了信纸。当然此刻他也已经淘汰了毛笔,虽然不能否认那是一种带有修身养性性质的文化,可是与钢笔比起来,实在是事实太慢。最少写字相当快的张文谦,可以在亲王忽必烈说完话的时候,就基本上可以写完信。
半躺在那儿的亲王忽必烈,一只手压在自己的额头上。
“……进军大宋心来,虽然粮草尚不匮乏,但遇到强势之华夏军的攻击,全军受创颇重。近来早春已至,只怕春雨降临之时,道路行之不易。如可派贤婿手下龙卫贺齐率军,护送粮草及其他应用之物来阵前,当大有助益。不然只怕到时面对华夏军之凶猛攻势,不堪抵挡而又愧于朝廷所拖……又及,据蜀地降民所言,令弟伏波亦已至军前,如对其有甚言语,还是请龙卫贺齐一并带来的好,必不至于误事……”
张文谦写着这封信的时候,他的心中却已经另外有了些担心。那就是这件事亲王忽必烈并没有与自己商量,这明显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可现在他又让自己来写这信,大概是要借这件事告诉自己。另外,这封信也表明,他是要与赵旭一直合作下去的。固然是各怀鬼胎之合作,但面对“华夏军”在这里的作战,他们依然是要对抗下去的。
“到底,我哪里有了破绽呢?”
对此张文谦什么也没有说,当他离开亲王忽必烈大账之后,手中拿着已经当着亲王忽必烈的面填好的信件。事实上张文谦,是那种“已经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汉人,并能够用实际行动来协助中华民族抵抗侵略的,能够原谅的人!”——简称“能够被原谅的人”。
当时给张文谦这个机会的人,是这样对他说的。
“请不要怀疑我们陛下的决心,萨莱城死在炮火下的10万大军和赛因汗拔都的尸体,就是他的诚意。入侵的侵略者以及以任何方式协助侵略者的汉奸,都不会被原谅,绞死那是一定的!”
在把信送出去的路上,张文谦一路上保持着自己稳重的文人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见到那个人的情景。那是一个蒙着脸的矮胖子,眼睛上了架着墨晶眼镜,让人无法凭面容认出他是谁。
记得当时对他的喋喋不休,自己也曾经用滔滔雄辩来对付。现在回味起来,那样辩解实在是有些苍白的。
“可是我只是一介草民,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
“是吗,张先生您不必把您说的如此不堪,我们十分清楚,你是亲王忽必烈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之一。而且如果不过是草民在外敌的统治之下教书为生,我们自然不会追究,但像您这样还给蒙古人出主意、想办法的人,那是一定要被绞死的!”
虽然看不到蒙着脸的矮胖子的表情,但张文谦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得出嘲笑,并且当时为了这些嘲笑他有些气愤。
“哼,华夏帝国的皇帝,谁人不知道他是宋廷里一个不得意的王孙。想我等华夏百姓,当年沦落于胡虏之手时,哪一个大宋的王孙可曾关注过我等小民的死活?现在倒是要给我们定一个汉奸的罪名,那好啊,我张仲谦挺着脖子等着他来砍好了!”
这番话虽然说的不易辩驳,但张文谦知道这不过是赌气的话。那个华夏帝国的皇帝赵伏波以及他的华夏军所做所为,他如何不清楚。只是心中感觉到委曲,只要回味一下昔年汉人在蒙古人治下的委曲,他难以心中没有感觉吗?
他是个读书人,纵然有老式的读书人的“以背为主”的毛病,但他张文谦不是一个不求甚解的人。他当然知道羞耻,当然知道祖宗的脸面,然而大宋的朝廷何时注重过“华夏民族”的脸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