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说,黄沙城的二老爷一家与那个小子不对路。前次大闹一场,三娘偏袒之下,二老爷家里很是吃了些亏。
为此,听闻这小子来了这儿,却要岛主爷爷替二老爷出头。教训一下这个目无尊长的野小子。倘若他因为海上的浪头,回不到黄沙城的话,那时就只好怨他的命不好了!”
在潘岛主的堡寨里,舒柏安越是听师志东的话,脸色就越是难看。但为了那桩难心的事情,却使他不得不违心应答。
“即是目无尊长,想来狠狠教训一顿倒是应该的。只是不知潘叔想如何做呢,小子我是一点主意也没有,潘叔如何做小子只会跟在潘叔身后,为潘叔打好下手就是!”
潘岛主目光上精光流转,想来昨天在码头上的神态,不过是装出来的。倘若没有外人的时候,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潘岛主哈哈一笑,根本没把赵伏波的力量放在眼中。
“哈哈,如何做并不难,难的不过是大家心齐。只要我们大通布岛上的人心齐整,还用得着怕他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占的二爷么?不过……”
舒柏安心中想着当前的状况,知道赵伏波已然身处险境。但试想一下赵伏波所面对的局面,就不难判断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远处,黄沙城里他什么也没有。只听女儿说那个叫什么费莱凯的小岛上,建了两处堡寨。买来大批奴隶,也算是有些实力。
可话说回来,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大通布岛上可有近三千铁甲骑兵,就算女儿说赵伏波手下的一百大宋羽林军如何精锐,可他们又哪里抵挡得了三千马穆鲁克骑兵的杀伐。
想着这些,心中不免替赵伏波不值。
“假以时日,这个二爷或者成得了大事。只可以踏错了一步,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即是如此,他和钰儿的事情就再也不必再提,我总不能眼看着女儿与他一起步下火坑吧!”
既然拿定了主意,舒柏安脸上流露出恭谨的笑容来。当潘岛主说出那个“不过”时,舒柏安张口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只要潘叔愿意领头来做,小子我可还有何不可的。只有一事,小女钰儿已经初初长成,建安少爷出落的一表人才,我有心……”
哪想到潘岛主却抬起手,阻止了舒柏安的话。
“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我只说你把钰儿母女送到我这里来,让他们少年人多多相见。如果是天做自合的话,自然会日久生情的!”
舒柏安求婚被拒,心中的滋味也就不必再说。而且更让他不齿的是,这个潘岛主居然也不会放过女儿,只是就算娶了也不会落他舒柏安的好。
“好吧,就按潘叔说的办罢!”
舒柏安心里难受之下,只好向潘岛主拱了拱手,带着这个坏消息回去。只是觉得求婚被拒,脸上无光的很,也懒得再回桑林中去见那个美妇。
此刻大通布岛上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私底下却已经凶滔如峰,可怜带着厚礼打算求婚的赵伏波,此刻还不知道他自己的命运,已经悬在了一根游丝之下。
“真正英明的统治者是什么样的人?
简单说,你得让你的人有一种优越感。相对外面的人他们的优越感越强,那么对你的忠诚度越高。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所有的人必须尊重你以及你的手下,不论他们愿意又或者不愿意!一个有尊严的人,才懂得自己该忠诚谁!”
以赵伏波的阅历,他不大能理解这件事,也不大能理解老师这些话的意思。但马丁老师多数时候的论断不会错,因此他非常注意这件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谢谢!”
赵伏波从黑人小使女的手中接过午饭后的茶水时,习惯性的道谢。他的行为不管别人怎么看,最少朱莉安娜夸奖过他有骑士风度。
甚至作为侍从,也可以与赵伏波同桌肖恩,看着赵伏波的目光里,居然会带着些崇拜。
赵伏波对于马丁的断言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从小使女的表情以及肖恩的目光里他看得出来,这是件事正确的事情。至于那句话的后半截,赵伏波还没有机会去试试。
午饭过后,赵伏波把朱利安娜与阿米娜被他派回船上,一来要船上的人谨慎些,另外也安排好今天的联络信号。
他呷着与他的心一样的苦涩的茶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舒庄主为何会避开自己,又为何不允许舒钰儿与他见面。
恰在这时,听到叫门声的肖恩来到赵伏波的面前。
“长官,今天我们拜访不着的那个蒲金书自己来了!”
听到蒲金书来了,赵伏波以为是他听到自己的留言,所以赶来与自己相会。
“嗯,请他进来,备茶!”
来的人恰是那个刚刚从潘岛主的堡寨里,出来没有多久的蒲金书与他的小僮仆阿全。他显然知道赵伏波的身份,因为一见面就要大礼参拜。
“二爷!”
对方的行动,立即使赵伏波想起马丁老师在自己耳边,成天唠唠叨叨个不停的老生长谈。
“那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如果他真的忠诚于你的话,无论是否跪拜你,你都可以信任他。但倘若他忠诚的人不是你,跪你跪的再多,都不过是向你下手前的准备!”
在马丁教给赵伏波更多政治常识的时候,往往从一件事情上,会引申出许多问题。起初赵伏波觉得好烦,那些引申出的东西,使他不得不进行更多的思考。
在可后来,就如同上面这条,从“宁与外人、不与家奴”的批判中得出的结论,深思过的赵伏波则深以为然。
“蒲兄,你我只要志趣相投,何必做这些俗人才做的事情!”
赵伏波在蒲金书跪倒叩头的同时,他自己也跪在蒲金书的面前。面对对方的诧异,赵伏波露出满脸的苦笑。
“蒲兄,你说我二人何必呢?只是给膝盖找了许多麻烦。就算那个身份,志趣不投拜又何益之有啊!不如你我借着这个头,结个兄弟算了!”
蒲金书的诧异来自于赵伏波,他不明白这行了几千年的跪礼,到了他这儿,反倒成了麻烦。
眼见他借着跪礼又要结兄弟,蒲金书心里先就喜欢赵伏波这没什么架子的人。说到架子这个问题,大约真正有身份的人,不需要别人跪。而那些需要别人跪的,不过是些狐假虎威的东西。
就像当年大秦王朝焚了天下之书,收了天下之兵,说到底不过是底气不足,心里害怕而已。
“罢、罢,二爷即有这个雅兴,金书就凑个趣罢!”
赵伏波又道:“什么二爷不二爷的,有本领的用不着别人安这个名字,没本领的就算得了这个名字,也不过贻笑大方。我看金书兄我们还是省了吧,你称我一声伏波兄弟,我叫一声金书兄,这才是我们磕头兄弟的本分!”
这些话听到蒲金书的耳朵里,就别提多悦耳了。
他被逼无奈来到这黑衣大食,原本就有想要依靠流落在这儿的赵氏皇族得个出身。眼见赵伏波即是个有些本事的,又是个肯折尊下交的,心中先就认定了这会是个有大造化的家伙。
随即两人插烛似的拜了苍天后土,立了誓约,就此结为了异姓兄弟。
“今天清晨,我还到府上造访,只是金书兄却已经出了门!”
蒲金书笑起来带着些尴尬,手中大折扇摆了两下。似乎心头火起,让他炽热难耐。
“嘿,伏波兄弟有所不知,那个潘岛主今天把我带到岛上隐密的堡寨里,非要我搬到他那里去住。说起来倘若不是有人带我前往,我还真不知道这大通布岛上居然会有那样一处营盘,那里怕都有一千多马穆鲁克骑兵呢!”
蒲金书表面上的报怨里,巧妙的点明了潘丙的真实身份,还有岛上深处不但有营盘,而且还有一千多马穆鲁克骑兵的事情。
赵伏波根据这些消息,稍稍在心中一盘算。就认定,这岛上最少有一千五百到两千的兵力。毕竟,蒲金书所见营盘是暗中的兵力,明面上瑞玉庄里的人手,本身就不在少数。
而且这样猜来的话,只怕这依然只是冰山一角呢。
“嘿,还真没看出来,那个潘爷爷居然有这样的本领。哪天无事了,我却要去那营里走走的!照说潘岛主相邀,金书兄却之不恭。不过金书兄要是愿意的话,兄弟倒相请兄长到我们小船上去小住几天。一天我们兄弟也可以亲热一下,二来金书兄也好给兄弟讲讲大宋的境况!”
同样赵伏波一开口,琉璃球一样的蒲金书立即判断,他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他敢让自己违逆潘岛主的命令,住到他船上去,自然是一个不好,就扬帆远飙。
心中虽然已经决定,不过还是要出言相试。
“伏波兄弟,我有些担心岛主爷爷不高兴呢,你知道他手下……”
赵伏波轻声笑了一下道:“金书兄真的担心吗?兄弟我可一点也不担心。三五千马穆鲁克骑兵,数量着实少得可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