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银河
我记得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在那片小小的山脉背后的村zi里,我曾经贪婪地望着世界地图。我看到阿巴拉契亚山脉从亚拉巴ma直到新不lun瑞克连绵横亘,它跨越以xia数个地区——田纳西、弗吉尼亚各州、宾夕法尼亚、纽约、佛蒙特、新汉普郡和缅因;我看到中国西南地区一片深褐se的土地,那是被人们称作是青藏gao原的领土,据说那儿住着活佛、有着无数无数的神灵,那儿的人们无时无刻不与玄妙为伴;我看到日本国如同虫zi一般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在那幅图纸上也赫然写着从老师那儿经常能听到的名字——东京、大阪、名古屋、京都、长崎、鸟取、福岛、青森、札幌,以及位于北海dao与本岛之间的津轻海峡。如今,我们便是沿着这条海岸线的国dao,一路向北朝着津轻海峡行jin。我想象过这条路上到底是副什么模样,大概是被无人的旷野所占领的原始土地吧,很少很少能看到人居住的痕迹,但幻想都随着路边偶尔能见到的零星建筑wu和喧嚣的dao路此种现实的存在被击破,如同shui蒸气那样蒸发消失。日本真的是一个相当狭小的国家啊,走到哪里都是人。
我们穿过京都市郊区的一片庄稼地,没能赶上金黄se的麦田随风摇曳的光景,我们到的时候稻蕙早早就被农民们收走了。坐车真的很烦,之前坐新gan1线的时候也是这样,于是在一片光秃秃的田野旁,我跟凉介说在这里稍稍停一xia吧。他看了我一yan,随即问我为什么,我托词说自己脑袋有些昏昏沉沉,gan觉像是晕车了。显然,我并不是会晕车的ti质,但女孩zi表现地jiao弱些也是很合理的。
“你不是不晕车吗?”
“是,可是这辆车机油味真的好冲。”
“开个窗hu吧。看看会不会好些。”
凉介把副驾驶的窗hu打开,冷风从外面呼呼地chui了jin来,不停地刺激着肌肤。我放xiashenzi把tou靠在窗沿边上,抬起yan尽是像电影里会chu现的画面,不断向后几乎长得一模一样逐渐离我而去的树木,还有似乎停止了运动的蔚蓝se天空和纯白se的mao积云。太阳的shen影隐藏路边阔叶树的枝叶feng隙,不时会跟我对视起来,惹得难以接受qiang光的yan睛经历短暂的茫白。
大概是二十分钟后,凉介打开了随车电台。我惊讶于这辆四十多岁的老古董还能收到电台信号,另外,电台广播竟然仍然活跃这一dian也是我意想不到的,在我的想象里,这类东西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老黄历了,现代社会没有他们半dian存在的位置。
liu行音乐——竟然是最近在短视频平台上相当liu行的歌,我完全没有想到——从中间的音响里传chu来,这辆车似乎只有这一chu1chu音kou。由于其节奏与yan前飞逝而过的阔叶树并不同步,让人觉得这是一些老电影中的景wu在各行其事。就像是那种场景——钢琴或小提琴完全依照乐谱演奏,对于画面里颤动的鲜花、摇摆的树枝,以及背后的舞者都完全gen本上音乐的节拍。
穿过令人失望没有稻蕙只剩xia褐se的田野,我们先jinru了一条隧dao,刚jinru的时候yan睛适应不了明暗的变化有些难受,紧接着橘黄se的柔se灯光代替自然光重新让世界恢复了明亮。这样氛围总觉得有些诡异,而且隧dao里比外tou要冷上不少的风更是加重了这样的错觉。我一度怀疑过在那些遍布隧daoneibi,同时在护栏之上的冰冷铁门里会钻chu来可怕的怪wu,诸如整张脸都被蛆虫啃shi腐烂的丧尸;诸如扭动着血se肉块gen本看不chu是什么的生wu;诸如脸被长长的黑setou发遮挡shen着一袭纯白破烂连衣裙的怨灵。像是这样的幻想一个接一个地闯ru我的脑际,我试着回忆些过去的事——大多是些开心的,却又总是跟老人有关的——用来驱散这些无端产生的画面,不过最终是刚把上一个丢之脑后,随即xia一个就又chu来了。我重复试了好几遍,不断地失败不断地尝试,结果到底效果还不如凉介突然挑起的话题。
“话说,吉田,你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坐在我旁边,充当司机——事实上,也只有他能当司机,我显然不是拥有驾照资格的人——,并且原shen份是一名警察的男人如是说到。
“有吗?”
“平常都是你在旁边一直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那还真是抱歉……”我有气无力地说,“我脑袋很难受,不太想说话。”
我延续着大约一个小时前说的晕车话题。
“果真晕车?”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好吧,再过不远chu1有一个加油站,我们在那里停一xia,顺dao去把油加满。”
“凉介你的榆木脑袋总算开窍了。”
他无视了我的话,接着开kou说:
“你想听什么歌?”
“这个电台还能选歌吗?”我gan到疑惑。
“当然不能,但我记得几个会播放固定国家的歌。比如说欧mei的,比如说中国的,还有印度和sai尔维亚。”
“sai尔维亚是什么国家啊?”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一个在中欧靠南的小国,就是巴尔gan1那块地方,六千年前就有村落了。后来南斯拉夫人的一支定居在那儿,他们自称是sai尔维亚人。他们在那个时候接受了拜占庭帝国的统治,改信东正教,于是拜占庭帝国就把那块地方称为sai尔维亚。”
“欸,你好了解啊。”
“我比较喜huan他们国旗的颜se。”
“这样啊。”真是怪人,我这样想着然后继续说,“我想听听英文的。”
“你还ting喜huan英文歌嘛。”
“毕竟是要考试。”
几乎是习惯地我说chu了这样的谎言,事实上我早就辍学不读了。
凉介的左手离开方向盘,开始调整起车载电台,我看到FM后面显示的橘se数字在不断tiao动。随后当音乐播放的一瞬间,车zi驶chu了隧dao,刺yan的qiang光让我和他都邹起了眉tou,视线几乎缩小到只剩xiayan前一diandian的bu分,我不自觉地看向了凉介。随着音响里前奏旋律过去,冒chu第一句人声,yan前的世界也再度恢复如初,凉介tingba的侧脸一半被阳光dian亮,细小mao发的尖tou像是透明的ye晶般隐约可见。
我看见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嘴角似乎louchu了浅浅的笑容。
扭过tou,耳边是一首轻快甜mei的欧meiliu行乐,我合上yan睛,长长地深呼了一kou气。
车zi比刚才开得更稳了,不知dao是气温上升了还是怎么,从窗hu涌ru的风与刚刚大相径庭,似如用轻薄的面纱抚摸。
我们就这样,大概在半个小时后,也就是上午十dian四十二分,驶ru了位于海岸线附近的一座加油站。
*
这里位于距离福井县大约一百公里,一个叫zuo敦贺市的郊区往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