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之人 第十六章 反光

  又再一次的强光，遍佈周围，眾人尚未睁开眼就先听见国王的声音。

  「那要怎么做？」

  睁开眼时，眼前竟是国王和一名年轻男子的影像，两人正谈论着什么。国王看上去年轻许多，却一样瘦弱。

  年轻男子开口，「怎么做……当然是佔领拉克尔族的领土，没有履行合约本就是他们的问题，你该不会连这点都做不到吧？」

  「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多亏你父亲在我和拉克尔族长中间周旋，才暂时解决了粮食危机！」

  「你觉得能维持多久？」年轻男子一脸轻狂挑衅的说。

  国王沉默。

  「你们口中说的『暂时』不是在逃避吗？天空完全不降雨，就算你们信誓旦旦说着一定会有办法，到头来受苦的还是民眾。你想想，拉克尔族本身就是游牧民族，就算他们失去了家园也没你损失一个国度来得严重，他们大可以重操旧业去游牧，比你有更多选择。」

  见男子这么一说，国王像是被点醒了什么，「因为人口变多了，人口变少的话，自然就能平衡了吧……」

  「不只这样，只要他们离开，你将拥有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农作物，如此一来就解决了缺粮的问题。」男子张开双臂，像极了世界末日突然出现的圣人。

  「这么做对你、你父亲、你们国家的人有什么好处？」

  「『好处』这种东西，就等你拿到拉克尔的土地后平分给我。」

  国王摇摇头，「就算你这么说，破坏和平的那方将背上永恆的罪名，这是莫大的耻辱！」

  「何罪之有？社会本来就是靠着牺牲少数人的权利来维持现状，又不是你出生之后才这样，太善良吃的亏就越多。」

  可以看得出来国王正在与自己抗衡，或许不只是自己，还有前任国王、前前任国王留下来的理念以及看待世界的方式。

  男子凑近国王耳边，「正当你以为善意能改变什么的时候，却没发现拉克尔族留了一手。」

  「这是什么意思？！」国王说完，男子开始大笑起来，嘲笑着眼前的国王。

  「拉克尔族长没和你说？果然你被矇在谷底！竟然不知道他驯养了龙。」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国王惊讶不已，颠覆了他眼前局势。

  「你想想，他为什么不和你说？龙是他的底牌。就算悔了农作物供应合约又怎样？眨眼间就可以用龙毁了你的国家，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男子冷冰冰的说，「你也该认清现实，接受我的提议了吧？」

  「但你怎么晓得，他驯养了龙？」

  「简单。我看到了，而且抓到了一隻。」男子毫不顾忌又说，「听说吃下龙的肉可以长生不老，听说你天生患有不治之症，长生不老应该不太可能了，多活几年还是有机会的。很快拉克尔族就会有动作了，你等着吧！」男子说完，留下错愕的国王转身离去。

  两人的影像在眾人眼前像雾气般消散不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白色景象忽然出现皇宫的佈景。

  国王坐在王位上，有个人穿着红衣匆忙走进来，想必他就是拉克尔族的族长。

  族长气喘吁吁说道，「不好意思，突然造访，事发突然想拜託你一件事。」

  国王起身，回想起年轻男子说过的话，无意识防备起来，「农作物收成还顺利吗？」

  族长似乎有口难言，搔搔头感到羞愧，「因为没下雨……所以状况不是很好。」

  「下个月能给说少？」

  「这个说不准，我们尽量！往年到了下个月初都会下雨，我们等等看吧！」族长殷切诚恳说道。

  国王叹了口气，「说吧，你要请我帮什么忙？」

  「其实是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

  族长还没说完，国王便打断族长，「既然是秘密你还是不要说好了。」

  「其实……和我们一同生活的异兽走失了。」

  国王低着头，一阵错愕，没让族长看见他的表情，只是缓缓说了一句，「异兽？」

  「像爬虫类又像鸟类的异兽。」

  「你在跟我说笑吧，怎么会有那种生物，没事就下个月带农作物来。」国王貌似想一笑带过。

  「有的，正常来说不会发生这种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踪……最后一次看见它，是在您国家的边界。」族长解释道。

  「听起来不是普通的家畜，你们一族为什么会有异兽？」国王托着腮帮子，质疑道。

  「……只是生活在一起而已。」

  「那为什么异兽会来到我国家的边界？」

  「说实话……我不太清楚，基本上它们都是自由行动。」

  国王像听到了什么，严肃的问，「它们？不止一隻异兽？」

  「啊，他们是群居动物，正常来说不会靠近人群聚集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见了。」族长露出担忧神情，「可以请你私下帮忙调查是否有人见过异兽吗？」

  「照你的说法，只要有人目击，很快就会传到我耳里了。」国王起身走到族长面前，「它有攻击性吗？」

  「不会的，他们不会攻击人的，你大可不必担心。」族长怕被误解，却又不晓得怎么证明。

  「我也希望尽快找到它，不然我的人民也会受到惊吓。总不可能光明正大搜索，有消息会通知你的。」国王说完又走回王位坐下，「对了，最近雀石彩开採不太顺利，价格会提高。」

  「不要紧。谢谢你，下次来的时候会多带点水果。」族长向国王行礼。

  眼前画面与声音逐渐扭曲，直到再也看不清人形，咏彤一群人身后传来水声，回过头后看见了另一个场景，是皇宫外的迷宫花园，有个人朝着皇宫靠近，在喷水池前停下。眾人仔细一看是口无遮拦的年轻男子，过没多久国王从皇宫走了出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国王说。

  「拉克尔族长来找过你了吧？他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国王显得不耐烦。

  「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大概说了但也像没说，对吧？」男子又是一番嘲笑。

  「就算真的有异兽，又怎样？只要不会危害到我的国家就好了。」国王转身直径向皇宫走去。

  「你先看看这个再说吧。」男子大声说。

  男子从一个布袋里拿出，一个巨大的野兽手掌，月光反射着手掌上的指甲甲面。

  「你……怎么……」国王回过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拉克尔族长有和你提到异兽长什么样子吗？你看到这个手掌后有什么想法？」男子拿着手掌靠近国王说。

  国王装作镇定，「你都做了什么？」

  「就像你说的，真的不会危害到你的国家吗？拉克尔族掩盖异兽的存在，你还相信他吗？」男子说。

  「我没有相信他的理由，同样也没有相信你的理由。」国王说。

  「没关係，我已经帮你解决一隻了，这个是给你的礼物。」男子将手掌放回布袋，放在地上便离去了。

  国王拿起布袋，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掌是人类的五倍大，粗糙的表皮、尖锐的指甲，这些都从国王自己的指尖感受到了，他惊恐害怕的坐在地上，异兽手掌上的血流过国王的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这都是真的，真的存在。」国王自言自语道。

  眾人眼前的画面消失了，咏彤回过神来，察觉自己还在国王的房间里。原本站在国王床边的珂莎倒在地上，眾人赶紧上前看珂莎的情况。

  「没事的，珂莎只要读取别人的记忆就会感到疲惫，他只是睡着了。」冬瑛说着将珂莎搀扶到旁边。

  光走到国王身边，「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国王听见光开口说话，吓了一跳，但很快的就接受了，「龙……」

  「那个人是图浩王吧？后来，发生什么了？」光发出低沉的嘶吼，再问了一次。

  「没错，他就是现任的图浩王。后来，我害怕在这样下去，拉克尔族会攻打过来，事实就摆面前，谁都不能相信！我开始组织军队，准备先发制人，当时还是王子的图浩王知道我准备私下潜入拉克尔，就将异兽剩馀的残骸送了过来，说是给我当作治病的药材。我看到和你一样巨大的异兽，就更加确定了，如果一整群的异兽攻打过来，国家必定会灭亡。民眾见到异兽，自然能理解我为什么开战，异兽果然来了。」国王即使双眼患有眼疾，依然看着光。

  「所以你把那隻龙怎么了？」光接着问。

  「放在地下室保存了。开战之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想起了图浩王说过，吃了龙的肉可以长生不老，我不敢完全相信，所以煮了汤让士兵试毒，没想到竟然死了一些人，其中竟然出现了特异功能的人，所以就反过来利用这个功能防守。」国王每说两句就剧烈咳嗽，「异兽的存在就是一种威胁。」

  「我们龙族，从来没有要攻打狄恩，只是想找到族人。愚蠢的人类，你就这样带着懊悔死去吧！」光说。

  「骗人！那为什么要攻击！」国王撑着身体，看起来快到极限了。

  「从来没有攻击这回事，龙族只是为了躲避你们的攻击，而不小心伤害到人类而已。」昏睡的珂莎终于醒来，「看来，真正抓到龙的人是图浩王。」

  「既然知道真相了，我们要将龙族的骸骨收回，不需要徵求你的意见。不够信任拉克尔族，是你最大的损失。」冬瑛冷冷的说。

  国王倒在床上，呼吸薄弱，「这样……究竟……」

  一群人知道真相后，离开房间。

  瑾在离开前向国王的秘书说，「你知道在哪里吧？我是下一任国王，把你的眼睛擦亮，选一边站。」

  秘书连犹豫都省了，直接带着一行人来到地下一楼的餐厅后方，他在墙上摸索了许久，找到一个砖头，他将看似平常的砖头一推，眼前的墙壁就像门一样往两旁退开，后方是通往地下的阶梯。

  一行人点了火把，往下走，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多亏有火把的光线，照亮了四周，墙上满是玻璃罐，分别装着骨头与肉，用着特殊的液体保存着。

  缩小的光见到这一幕，发出悲鸣，倒在珂莎怀里。

  「带光上去吧，我们会处理好的。」瑾说。

  「不，」珂莎露出兇狠的表情，「我们打算讨伐图浩王，现在。」

  「我们不知道他有多少兵力，现在去讨伐可会被反将一军，而且不能伤及无辜的人，这是规定。」冬瑛说。

  珂莎抑制着怒气，「那该怎么做？」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竟然暗杀王子，我们也潜入图浩。」冬瑛说。

  「你这么聪明，真的不继承我的王位吗？」珂莎问。

  「总之，我们先把骸骨般上去再说。」冬瑛说完，开始将墙上的玻璃瓶放入行囊。

  瑾开口，「龙族有葬礼吗？」

  「有，火葬。」珂莎安慰着怀里的光，「可以吗？」

  光和珂莎交谈了一下，决定今天火葬，骨灰带回拉萨。

  在场的所有人协力将骸骨与身躯移动至皇宫外的喷水池前，连同在通讯中心找的骨头一同点火燃烧。

  火光在黑暗中特别明亮，烟雾在空中飘散。光变回原本巨大的体积，看着眼前的火光啜泣，眾人只能无声陪伴。过了很久很久火熄了，珂莎和冬瑛将残馀的骸骨搜集起来。

  「看了，却没看见。」咏彤说。

  「什么意思？今天只吃了早餐，你是不是饿晕了？」瑾问。

  「国王确实看见龙了，但是他看不见龙的心。」咏彤望着光说。

  珂莎走到咏彤面前，「我们刚刚讨论了一下，你可能继承了龙族的能力。龙族确实非常长寿，视力和听力都很好，我们推判喝下汤的那些人因为身体状况的差异，而无法适应，你可能适应了。」

  「所以我，不会因为寄生虫死去？」

  「你曾说，光接近你时能够听到风铃声来辨别光的位置，这个能力可能是寄生虫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说，寄生虫寄生在龙身上，咏彤父亲喝下汤吃了寄生虫，有了特殊能力之后生下咏彤，寄生虫遗传到咏彤身上？！」瑾吃惊的说。

  「没错，严格来说也算是继承了龙的一部份。光以龙族首领的身份，欢迎你成为龙族的一份子。」珂莎笑着说。

  「我不会飞。」

  「当然不会，光表示你随时都可以呼唤龙族，和我一样。」珂莎莞尔一笑，「不只单单因为你继承了龙的能力，你的心不畏惧龙而且能理解它们，还保护了光。」

  「那么，我是人类还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