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真的全都结束了。
卡洛斯没有撑伞,就这么淋着雨往家的方向走去。
沿着河一路向前,又穿过几个小巷,才能看见一大片拥挤的居住区,他轻车熟路地攥紧其中一个筒子楼。
“汪汪汪!”
刚一推开门,一个巨大的身影就冲着他扑了上来。
“狗蛋!”
卡洛斯刚开口,就被怀里的大金毛舔了一脸口水,他连忙用手托住它的两条胳膊,防止它继续往下滑。
狗蛋没了一条后腿,站起来总是会比别的狗狗更费力一些。
“喵呜——”
脚边也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一只橘猫也不嫌弃他湿透的衣服,正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脚。
“花花!”
卡洛斯放下狗蛋的胳膊,正想把翠花抱起来,结果刚碰到一点猫毛,橘猫就又一溜烟地跳了出去。
卡洛斯一直一个人讨生活过日子,但经常有控制不住手的时候,小小一个家里,已经捡回一狗一猫。
翠花也是他捡回来的大橘,小名花花,成天除了吃,就是晒太阳。
或许是因为少了只耳朵和眼睛,平常也不太理人,但翠花不拆家,卡洛斯已经十分知足了。
走进家门,甚至连翠花碗里的猫粮都还剩一大半,他在蓝星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可再次踏入这里,已经恍如隔世。
他有些恍惚地瘫倒在沙发上,翠花也闻声凑了过来,用舌头一点点舔着他手指。
还是头一次见翠花这么主动。
卡洛斯还是没忍住地伸出了手,指尖的触感毛毛茸茸的,蓬松而又柔软,就像是捧着一团最大最美好的云朵。
泽兰的翅翼……似乎也是这个手感。
软乎乎的,怎么摸都不会挠他一爪子,如果往翅翼羽毛最柔软的深处摸,雌虫的翅膀还会忍不住地抖动。
可哪怕他这样过分,泽兰也好似永远不会生气,不会责备,只是用翅翼最柔软的尖端蹭蹭他的手。
卡洛斯动作一顿。
“喵呜。”
花花晃了晃头,逃脱了他的魔爪,瞪着仅剩的一只橙黄色大眼睛,小小的脑袋里似乎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在白炽灯下,花花另一边浑浊的灰色瞳孔也泛起了点点光泽,看起来只是有一颗眼珠是灰色的,而非失明。
泽兰的眼睛也是这样神奇的颜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见泽兰的瞳色,心里还惊讶得直打鼓。
等等,他怎么又想起了泽兰。
小小的一室一厅,已经被各式生活物品挤得满满当当,和“宽敞”二字是一点都不搭边。
可他心底总感觉缺了些什么,空荡荡的。
在虫族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如今都开始变得不切实际起来。
等一觉醒来,他一定就能调整过来吧。
在睡意蒙住全部意识前,卡洛斯如此安慰着自己。
……
一阵光芒直射向卡洛斯,甚至是亮到了有些刺眼的程度。
卡洛斯环视着四周,他所在的未知已不再是小蜗居,而是一处现代化机械壁房间,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浩瀚星海。
他正在一艘星舰上。
卡洛斯拔腿欲一探究竟,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高高飘在空中,下半身变成了半透明状,无法自由行动。
他这是变成幽灵了?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却穿过了卡洛斯透明的身体。
一名雌虫穿着整整齐齐的制服,随着他的动作,银白色的长发也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距离太远,卡洛斯视线仍然有些模糊,但也能分辨出雌虫已经换下了逃难时的衣服,浑身上下也已过打理。
太好了!看样子泽兰成功脱险了!
卡洛斯的魂体不自觉地飘向泽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也终于看清了雌虫的脸。
纵横交错的伤疤遍布雌虫脸庞,泽兰……似乎并没有治好脸。
可那用晶体粉末做出来的药剂,在试药时确实能见到效果。是药不管用吗?卡洛斯心底也开始不太确定。
透过伤疤,泽兰眼下是一片浓重的乌青,灰色的眸子里还依稀可见红血丝,满脸的憔悴怎么都遮盖不住。
一切应该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才对,泽兰怎么……
卡洛斯飘到泽兰跟前,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却又一次被穿了过去。
泽兰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非常着急的事要做。
他一路随着泽兰飘过去,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营养舱。
营养舱陈列在房间最中央,里面盛满了不知名的液体,以及一副了无生机的躯体,整体的造型几乎和棺材无异。
卡洛斯凑近一看,心跳差点骤停。
那里面正是早已死去的他。
晶体碎裂而死,实在不是个体面的死法。
晶体销毁意味着维持身体生机的源泉彻底干枯,没了生命力,虫会在瞬间进入衰老期。
他脸上挂着的已不能叫皮肤,而更像是某种树皮紧紧贴在头骨上,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枯萎得如稻草一般,看起来极为渗人。
营养液是给活虫用的,可他那具身体都死透了,又怎么可能还有用。
雌虫站在舱体旁,静默地看着其中的虫体,神色淡淡,看起来并未有太大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