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师父信手拈来的浩瀚学识、别具一格的洒脱思路。
有各种抓坏人故事里的逻辑、犀利和人性。
有狄先裕从信息大爆炸时代,带来的前瞻、广袤、新奇。
……
无数璀璨美好,犹如流转的星子,从简单闪耀到逐渐盘旋交织,陪伴着、环抱着……
交织成一个独一无二的狄昭昭。
或许未来,会成为黑夜中,如宇宙星河一样壮丽的光,火星迸溅般席卷整片大地,焚烧至暗。
不过眼下。
狄昭昭高兴坏了。
他都会!
小孩“砰”地一下,膨胀了。
兴奋得小脸都红扑扑的,看着更像是一颗甜美的糖葫芦果子了。他小手握着笔,奋笔疾书,唰唰唰地写答案,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经论过后,还有策论和诗赋。
诗赋是狄昭昭最不怕的了!
所有人都说,他写的诗特别有灵气!即使有时候用词不是那么雅致,没有那么多文采,但却透着股孩童独有的灵动。
对万物充满爱的小孩,观察世界的视角,往往让人眼前一亮。
小孩信心满满地去看题目。
写完了诗,最后就只剩下策论了。
所谓策论,简单点来说,就是发表自己的看法。
无论是考官提出的现实问题、还是针对某件事,或是某个人,甚至某句话。谈观点,谈看法,谈解决思路。
狄昭昭一点也不虚,他平日里就可能叭叭叭地说了!
跟师父兴奋的聊古今人物,和爹爹发表自己对玩具、游戏的看法。抓坏人时也要洞察案件情况,抽丝剥茧后,表达自己的观点。
个性从来没被压抑,活泼灿烂的狄昭昭,谈起想法,简直跟黄河之水一样滔滔不绝。
一直到把考卷上的位置写完了,狄昭昭都还有点意犹未尽。
看着满满当当的考卷。
狄昭昭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他从专注中脱离,又抬头看向周围的考生。
周围的学子们,大多还在书写,有的目光专注沉静,有的眉头紧皱,有的神色纠结,反正什么样的都有。
狄昭昭看看左边,又转动小脑袋看看右边。
然后夫子就横眉瞪眼地站在他旁边。
这会儿安静,夫子负手而立,站着俯瞰下来,目光锐利,好像自带杀气。
狄昭昭瞬间怂兮兮。
他悄悄把腰杆都挺直了一点点,小手摆好,坐得端端正正。
小脸上一副“我很乖哦”的模样。
夫子正要走,却忽然感觉有一小股柔软的阻力?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还在扮乖的小孩,用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狄昭昭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声如细蚊道:“我可以现在把考卷交了吗?”
他还想去找祖父,看看那个感觉很奇怪的案子。
要不然很快就又要天黑睡觉了,唉,长大了时间真的不够用啊。
夫子虽横眉冷目,但是也不忍心看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不好好答卷,最后不仅被父母训斥,过春节也不高兴。
他提醒:“你好好复查,觉得自己写得完善无错了,再上交考卷。”
狄昭昭相当自信地说:“我觉得我写的已经超棒啦!”
夫子:“……”
甚至忍不住怀疑,眼前小孩不会是看着乖巧,实则内里和其父狄先裕,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股傻乐劲儿,还有谁?
成功交了考卷,兴奋地哒哒哒跑掉的小昭昭,引得整个考舍的学子侧目。
还惹来一些怜爱的目光。
傻小孩,就这么随便写写就跑了,这年该不好过了啊!
甚至有些自身经验悲惨的,已经想象到小孩被收拾得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心里默默掬了一把同情泪。
***
狄昭昭兴奋的跑上马车。
小手一挥:“出发,去大理寺!”
随侍看看还空荡荡的学堂门口,有点不放心的问:“小郎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狄昭昭理所当然地说:“我都写完了,肯定就出来了啊。”
他还要去找祖父呢。
要是不把案子弄清楚,他就跟心头上悬了一根羽毛一样,痒痒得很,难受!
随侍愣了一下,边给他递暖手炉,热帕子,边问道:“那小郎君觉得难吗?”
“还好吧,”狄昭昭小脸思索,“反正我全都答上了。”
他很是乐天派地拍拍随侍肩:“好啦,等结果出来不就知道了吗?就不要担心,给自己找烦恼了。”
随侍:“……”
那要是夫人问,他该怎么说?
狄昭昭没一点烦忧,等到了大理寺,喜庆火红的小孩飞一般的往里跑。
等进了衙署公房,远远看到伏案的狄松实,小嗓音兴奋道:“祖父——”
这声,中气十足。
狄松实连头也不用抬,就知道孙儿现在肯定正朝他飞奔而来。
“啪”的一声扑进祖父怀里。
狄昭昭小眉头一皱,把祖父有点凉的手拉进自己的绛红色大氅里,捂起来:“祖父你手怎么这么凉啊?”
一点都不懂照顾自己!
狄松实手被一片暖烘烘的热气包裹,很快就暖和起来,他熨帖道:“手露在外面写字,难免发凉,祖父不冷。”
狄昭昭才不信:“我就没有啊!我才写了好久的字,手也没有凉。”
他把自己暖乎乎的小手放到祖父脖颈:“是不是很暖?”
小孩念念叨叨,要多穿衣服,不可以贪方便,要把炭盆烧得暖暖的,不可以贪凉嫌闷要吹风……
全是大人在他耳边念叨的话。
祖父被当小孩教育,神色有点不自在。
谁能有这个年纪的小孩火力旺?
还穿着许多层衣服,裹得跟球一样。
狄松实岔开话题:“昭哥儿可是为了书生坠楼一案而来?”
狄昭昭念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哦!
狄昭昭连忙坐直,昂着头看祖父:“有新的线索了吗?”
狄松实道:“证据暂时没有,但有些疑点。”
狄昭昭去参加静思学堂的毕堂考,大理寺这边自然也不会闲着。
既然觉得还有疑点,那就按照老一套的办法,该派出去排查的派出去,整个客栈里的住客,该询问的都要询问,然后再把死者的关系网,全都摸一遍。
还有很值得排查的一点,乌香膏和乌香块,是从哪里来的?
听起来很复杂,工作量很大,但这也是大理寺差役们的日常了。
实际上,很少有案子能一击命中,直接抓住凶手。
大部分都是一条条路去试,用时间和耐心,交织出一张尽量大的网,网撒出去,总能捞到鱼。
而游寺丞撒出去的网,目前鱼没捞到,但捞到了几根有价值的水草。
“奚诚的朋友,尤其是同行而来的同乡,好几个都不约而同地表示,他绝对不可能吸食乌香。”狄松实取出几份盖了手印的笔录。
狄昭昭乌眸认真,细细看去。
狄松实边讲:“这几位友人,都说奚诚此人朴素淡薄,心性正直。一证是中举后也没有休弃糟糠之妻,没有纳妾,拒绝了许多想将庶女嫁给他联姻的富贾之家,二证是花大量银钱为母治病,还拒绝了旁人挂田,送礼拉关系……”
狄昭昭也看到了笔录,这位举人,在友人眼中的形象是很好的。
还有友人复述,他问奚诚日子贫苦,为何不收些礼,挂些田,奚诚言:“如今收下容易,日后若为一方父母官,难道要用百姓血泪来还?”
这位友人言辞凿凿,很是激愤。
狄昭昭看着看着,忽然明白在客栈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源于何处了。
那是当日现场种种细节汇聚于眼中,潜意识给出的提示,并不是虚妄的感觉。
狄昭昭眸色认真地说:“我记得那日房间,被褥折得整齐,表面褶皱都被抚平,衣服也一件件妥帖的放好……桩桩件件,皆细整有理。”
小孩顿了顿,又道:“而师父给我讲过,吸食乌香的人,性情会暴躁,容易发脾气,消沉多疑,若长期吸食,甚至面貌可憎,一眼就能认出。”
若真染上了乌香,哪里还能把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可是连正常人,都需要一些耐心才能做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