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鬼界的封印, 异象陡生。
一丝光也照不进来的幽冥深处, 星星点点的磷火漂浮在半空中, 安静地燃烧着,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这份绝对的安静维持了数百年, 就在今日,被彻底打破。
幽幽磷火剧烈地跳动起来,有一些庞大的身影正在靠近, 火光映出来者袍角神秘的星象。
传闻幽冥之中的鬼火可透过肉/身,直接焚烧魂魄。
这漫天鬼火膨胀成原身大小数倍, 却连来者半片衣角都碰不上。
不多时,星象纹样上流转的淡淡金光已经布满整个幽冥。
“大胆!何人擅闯幽冥禁地?报上名来。”一道浑厚的嗓音隆隆作响, 威严地回荡在这片天地。
这番动静终于惊动了在此沉眠的镇守者。
黑暗中传来尘土碎石滚落的声音,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光是一颗眼球,就有城门那么大, 从中射出亮到刺眼的光芒,霎时间照亮了大半个久不见天日的幽冥。
也照亮四周乌压压大片不速之客。
邬如晦凌空而立,漆黑长袍随风猎猎而舞,他的身后悬浮着一座通天彻地的九层宝塔, 四周静立着数不清的天机阁弟子。
他摘下青铜面具,双眸鎏金璀璨:“天机阁。”
“你通身纯净仙气, 本座还隐约嗅到一股老息机的传承气息,你有坦荡的大好前程,为何要来擅闯我鬼界禁地?”巨大双眼的主人一眼看穿了邬如晦的路数,反而不解。
邬如晦拱手道:“翳明君好眼力,但今日这禁地,我是非闯不可,还请行个方便。”
翳明君震怒:“无知小儿!你可知这禁地里究竟封印着什么?本座不过沉睡几百年,六界就出了你这么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还自冠天机之名,好不狂妄!”
“不过是域外天魔。”邬如晦淡淡地道。
翳明君瞳孔骤缩:“你知道?!知道还敢来!”
邬如晦并起剑指自眉心往下一划,额上天目一开,仿佛上古蛮荒时期行走大地的诸神跨越时光,投来无悲无喜的一瞥。
目光笼罩之下,翳明君和此地漫天磷火一起,蒙上一层鎏金色,定在原地化为雕塑,不能动弹。
“鬼王不肯行方便,本阁主也只有动用非常手段,多有得罪,见谅。”邬如晦抬手,长生剑落入掌中,他一剑劈下。
山河轮转的虚影中,层层禁制宛如纸糊,被这惊世一剑破开。
虚无的黑暗从地底深处漫延出来。
邬如晦没急着进去,而是看向某处虚空,和透过湖面映出画面检查封印情况的负天君陆昃对视一眼。
他倏地一笑,用极冷静的口吻说出极疯狂的话语:“看着吧陆昃,我现在就能杀了祂。”
·
陆昃提剑,一步一步走进那虚无的黑暗中。
破空声响起,域外天魔操纵之下的傀儡从四面八方袭来,都被休祲剑的剑意绞杀成七零八落的碎块。
以陆昃如今全盛的躯体状态,手中无剑胜似有剑,源源不断的傀儡扑上来,甚至无法使他前进的脚步减缓分毫。
剑气纵横,愈杀愈盛。
陆昃的衣角溅上了鲜红的血迹,层层叠叠,宛如九幽修罗。
终于,他踏过尸山血海,来到域外天魔的沉眠地。
呓语声开始变得震耳欲聋,千丝万缕地往识海中钻去。
但水墨剑气就盘踞在陆昃的识海,那疯狂的呓语但凡敢往里靠近一点,就会在顷刻之间被绞碎成齑粉。
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诡异力量从这个胚胎中逸散而出,在这力量的排斥压迫之下,陆昃接近祂的每一步都变得更加沉重,更加艰难。
骨骼咔咔作响,发出难以负担重压的呻/吟。
陆昃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顶住这巨大的压力,依旧走到了胚胎的面前。
他眼前还蒙着白绫,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完全能够感觉得到,那东西已经近在咫尺。
混乱语序的尖叫变得惊恐,拼命撞击着他的识海防线。
但外有百万修士联袂祭出的压制大阵,内有堪称恐怖的休祲剑意,祂已无处可逃。
一切都无法阻止陆昃举起剑意凝成的休祲剑,向域外天魔残片自我修复时孕育出的胚胎全力刺下。
时光流速被延缓到无限漫长,剑尖一点一点靠近绝望颤抖的胚胎时,陆昃的七窍也同时涌出鲜血。
启天尊故居中得到修复的躯壳在此时被这属于世界之外的力量不断冲刷,经脉绷到了极限,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陆昃心中没有半分动摇,以一种绝对冷酷的心态,缓慢却不可阻挡地将休祲剑下压。
最终——
伴随着噗一声轻响,胚胎的外壳被刺破,那怨毒的哀嚎戛然而止。
蒙眼的白绫飘落,陆昃伸出手,抓住了胚胎中心的核。
生命力丧失殆尽的域外天魔,最终只留下了这样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核,坚硬冰凉,触碰上去,就会有玄奥缥缈的声音钻进耳中。
那不属于六界中的任何一种语言,也与域外天魔侵蚀识海的呓语不同,那声音仿佛只是在单纯地阐述着什么,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陆昃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调动仅剩不多的内力,捏了个小法诀,除去满身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