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有那样多双眼睛,行将见证这场特殊的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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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之后的早晨。
一队浩荡的人马自洛阳以东的官道行来。
卫兵将领虽是风尘仆仆,但仍能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凯旋的喜悦,相对之下更显神情垂丧的,正是数十个被他们守卫在中间的人。
百济国主扶余义慈因是俘虏的缘故,早已被卸掉了他那头顶的旒冕,只是看在他到底要代表百济贵族投降的份上,才准许他头戴“折风”,饰以鸟羽。
他裹了裹身上的厚袄,吐出的唏嘘就成了面前的白雾。
自百济抵达东都洛阳的这一路上,他已不记得自己发出了几次这样的喟叹。
比起百济所占据的土地,大唐的疆域当真是可怕得惊人。
而这段从沿海登陆抵达洛阳的行程,按照苏定方所说,甚至还不到大唐疆域纵深的三分之一。
他到底是为何非要在边境叛乱的?
扶余义慈有点想不起来答案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了苏定方等人的步伐,朝着洛阳城郭的正南门而去。
当这一列队伍行将抵达城郭之下的时候,那取自“周武王迁九鼎,周公致太平”之名的定鼎门上,竟骤然响起了一道铿然金鼓。
苏定方抬头望去,正见定鼎门的双阙与门楼,沐浴在一片冬日晴光之中。
第80章
这是洛阳的门户。
苏定方已经历过两次长安的献俘, 一次是西突厥的阿史那贺鲁,一次是铁勒的都曼,却还是第一次在洛阳上呈战败国的俘虏。
洛阳自被指为东都还没有几年时间, 李唐的祖宗社庙也都不在此地,这让历来遵循周礼章程的献俘看起来有些奇怪。
但想到早前已传到他面前的消息,苏定方又觉得, 这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更何况,这出献俘礼的场面丝毫也不逊色于他此前参与过的那两场。
定鼎门上的钟鼓, 随着他与众士卒的列队而越发响亮。
这扇门户的门楼与双阙本就特殊,并无前后区分, 而是并列作一字。
以至于当一列列北衙禁军出现在城墙、门楼、一字阙之上的时候, 仿佛是另外一堵拱卫洛阳的城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为今日晴光所照的,何止是那门楼屋瓦, 还有禁军手中树立着的一只只长戟。
也就是在此时,城楼之上传来了一声拉长的高呼。
“开定鼎门——”
徐徐开启的定鼎门之后, 屯营飞骑少有地出场在人前,还尽数身着明光铠, 骑乘宝马。
在其前方领队的,一位是阿史那道真,一位则是作为宗室子弟代表出现在此地的韩王李元嘉。
成为了迎接凯旋兵马的第一支队伍。
作为与之相对应的一方,苏定方震声喝道:“列队!”
昨夜他们已在附近的洛州府衙中经由了一番休整,不至于因战事奔波而颓丧无力。
现在正是他们该当展现出唐军风采的时候, 又怎能在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之下, 做出任何一点懈怠的举动。
被裹挟在其中的百济国主甚至有一瞬间在恐惧, 他会不会被遵从那等古老的献俘典礼,在仪式之中被割掉耳朵。
可在此时的队列中, 他显然没有任何一点反抗的余地。
将士的锐气与数年征伐培养出的血气两相映照,让这洛阳城门里外已是一片肃然景象。
他好像只是其中的一块小石子,无法在此时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只能看到鼓吹令、令旗手、歌工、乐工尽数骑马而来,在仪式指挥官员的引导下,立定在了城门之内。
这条贯穿洛阳外郭门、皇城门、宫城门的长街,无论在哪一段都能叫做天街,正是应和了这面见天子之路。
或许原本位于洛阳里坊之间的这一段,还达不到献礼的要求。
可在武媚娘指挥着洛州官员对这条路快速翻修后,却绝不会让人在途经此路的时候还会去想,这条路比不上长安的朱雀大道。
当苏定方缓缓策马,跟在乐工、飞骑以及旗手的后头踏上这条长街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感受。
当他看到了道路两侧的人时更是如此。
扶余义慈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在惶惑的情绪之中,他难以避免地朝着周遭东张西望,就瞧见了许多明显不属于唐人特征的面容。
他们衣着光鲜,像是在这洛阳地界上从事着什么体面的工作,所以能有余暇,用格外好奇的表情看向了他们这些战败者。
这样的目光,让人哪怕明知道那些西域势力也经由过大唐的毒打,依然在此时因落入围观的窘境而觉臊意上涌。
洛阳的四方人员交汇,在这条长街之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些真正的洛阳人更是混在人群之中看热闹得起劲,组成了其中为数更多的看客。
毕竟,在洛阳被起复为东都之前,他们哪里有机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他们恐怕也没法在贾敦颐这位洛州刺史病故之后,迎来另一位负责的长官。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还刚在东都尚药局领了一碗驱寒的药汤,这才站定在这里。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这献俘景象的激动人心,还是因为驱寒汤药的药力发作,这才让他们的面色发出了潮红之色。
又或者,这是因为他们听到了另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