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礼握着茶杯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沉眸注视着林世娇。
有些话不能说,所以沉默未尝不是一种回答。
林世娇失意般的抬眸,失去光泽的墨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沈砚礼的沉默,就是在告诉她,要林宝臣死的人,身居高位,不是她以卵击石,可以撼动的。
沈砚礼深吸一口气,安抚道:“别做傻事,节哀顺变。”
林世娇无尽悲凉的缓言:“殿下,可知否?臣女今年将入宫,思及日后须与杀父之仇,同称姐妹,心实难平。”
沈砚礼心中也有不忍,可此事绝无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他一是不想让林宝臣这宝贝女儿出事,二也是怕她坏了自己的计划。
林世娇虽尚且年幼,却深知这世上万事都讲利益。
若说此生她还有何机会能亲手了结杀父仇人,那就必须得到眼前人的助力。
林世娇撑着茶桌艰难起身,敛容直视着沈砚礼,不屈的言辞间隐隐有几分威胁的味道。
“家父临终之际,似有预感,遂将破解引心蛊之法,传于臣女。”
‘引心蛊’三个字一出,沈砚礼呼吸一滞,既惊又喜的看向林世娇。
又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面色沉了下去。
沈砚礼敛容,饮了口茶,冷言道:“孤深知林姑娘怀父仇之志,适才之言,虽不至降罪,然此非你威胁孤之由。”
第51章 司槐非软肋,他是心脏
林世娇明明已经紧张到脊背发抖,却仍迎着沈砚礼阴冷的目光,毫无退意。
她的兄长经商在外,整个家中能有机会入宫查明真相的人,只有她。
若她在此刻退缩,那便无人能为父伸冤。
林世娇虽还未入宫,但也清楚的知道,后宫中没有爱情。
那里与前朝相同,充满了夺命的暗流。
以她的家世,很难为皇帝提供什么帮助,想要爬上高位是几乎不可能的。
与其在这后宫中幽怨麻木的耗着,她更愿活得短暂却真实。
沈砚礼瞧着面前这倔强的姑娘,有那么一瞬间,竟真从她身上看到了林宝臣的影子。
这父女俩,骨子里的这股倔劲,实在是太像了。
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沈砚礼现在想想,当初能拉拢林宝臣,完全是另辟蹊径。
林宝臣不畏权贵,所以沈砚礼教他如何哄自家夫人开心,林宝臣学的有模有样,效果也是相当显著。
硬是给被生活所迫变得泼辣的夫人,变回了愿意依赖夫君的小娇妻。
甚至之后因为林宝臣一直想要个女儿,但夫人年纪大了,再生育有危险,这后纳的妾,还是他夫人主动提起,替他挑选的。
正妻与妾室情同姐妹,羡煞旁人。
这其中沈砚礼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沈砚礼回想过往种种,终是一声轻叹,再看向林世娇的眼神,少了几分锋利。
沈砚礼:“宫闱之事,非汝所思之简易。以汝之性,难藏此事。”
林世娇刚欲辩解,沈砚礼蹙眉补充道:“孤许汝,待时机至,自当告汝。”
林世娇眼中仍有不甘,她真的很想现在就知道那人是谁,但她只是勇,不是蠢。
先不说她再逼沈砚礼,对自己绝无益处。
单从理智的角度来说,沈砚礼方才所言,皆是事实。
她现在一腔怒火,愤怒到了极致。
想象一下,在等待入宫期间,要让她一直怀揣着那个名字生活。
林世娇绝对是茶不思饭不想,到时再因此落选未能入宫,那便是亲手放过了这最后的机会。
而且,就算林世娇还是成功入宫了,初见仇人,她那想杀一个人的眼神,绝对也藏不住。
万一对方有所警觉,真不知与装不知,显然是前者的状态,更容易蒙混过关。
沈砚礼慢悠悠的喝口茶,也不催她。
沈砚礼已做出让步,也给了林世娇机会,至于这个机会她要不要,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臣女,多谢殿下!”
最终,林世娇还是做了理智的选择。
交易达成,林世娇也不废话,从袖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叠放整齐的信纸,递给沈砚礼。
这里写着林宝臣所查到有关解药,最后所需的几味药,和可去何处寻得。
其上的文字,对于沈砚礼来说,是救司槐命的希望,而对于林世娇来说,那是一位父亲最无言却深刻的爱。
林宝臣在忽然被招入宫的那一刻,便隐隐有了预感。
他一生清廉刚正不阿,唯一敢将妻儿托付的人也就只有沈砚礼了。
自己的女儿是何脾气,为父者又怎会不知。
君臣之别,让林宝臣不得不多做准备,确保林世娇在寻求沈砚礼庇佑时,能得到最大的重视。
林宝臣清楚司槐对沈砚礼的意义。
司槐非软肋,他是心脏。
相较于那充满禁锢的皇位,沈砚礼还是更愿意拥着他的爱人,自在世间。
也正因如此,林宝臣才会特意将这封信如此急切的交由林世娇。
那是他给女儿,最后的免死金牌。
沈砚礼在阅信时,微微发颤的手,也正是动容与激动交织的情绪所致。
送走林世娇后,沈砚礼即刻召来隐风等人,命其去搜罗有关鬼市的所有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