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你的画了,小孩,你真的还好吗?”那边的声音褪去了大大咧咧,语气里的担心无法掩盖,“要不就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吧,你只是为了你妈妈能活下来,我觉得他是可以理解的。”
小满长叹口气,“从来都不是这个问题,我已经跟顾叔叔做了条件交换,他帮了我许多,不论是我妈妈的病情,还是我现在得到的东西,都是当初我用顾小芒的感情换来的,我做不到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如果我说了,以顾小芒的性格一定会和顾叔叔翻脸决裂,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的确是这样没错。”林鹤也知道这样很不厚道,声音闷闷的,“我就是觉得小孩你没有都做错什么,为什么命就是这么苦,唉,真不用鹤哥来陪你啊?”
“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去看医生,顾矜芒他没有打你吧?”
小满站在落地窗旁,看远山之上聚拢起大片的乌云,知道又有一场阵雨要来,神色阴郁,“有在吃药的,也有在看医生,他没有打我。”
其实他撒谎了,回国之后,医生开的药并没有按时吃,医生多次约他谈话,他也装做没有看见,生命力这种东西似乎逐渐在他指缝间流失,放弃治疗的时候是不是就意味着走向死亡?
其实他也不知道。
“鹤哥,等你忙完了我们就能见面了,不要太操心我,跟个老头子一样。”
“那行吧,你跟顾矜芒能好好的,就好好的,别想太多了。”
林鹤挂了电话后,小满架起画布,他在思考今年要送给顾矜芒的生日礼物,其实在萨岛他还有五张没有送出的画,不知道以后是否有机会了,他打开手机,搜索“顾矜芒蒋云”,发现他们订婚的时间和顾矜芒的生日离得很近,婚期在三个月后。
碍于自己的性向,小满从来没有想过婚姻会是怎样的,可当这件事跟顾矜芒相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无法冷静,他衷心地希望顾小芒能得到幸福,但永远不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可他改变不了什么,顾矜芒和蒋云本质上是一类人,他们勇敢智慧傲慢,确定的事情便只顾勇往直前,不论蒋云是否心甘情愿被欺骗,欺骗就是欺骗,小满无法接受,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十分弱小。
下午三点钟,司机准时到了楼下,小满上了车,看见顾矜芒在车内,正在开一场商务会议,小满原本想问要带自己去哪里,只得乖乖闭上了嘴,目的地是个高奢品牌的服装店,接待将他们带到内场,面带微笑的销售拿着平板走到顾矜芒身旁,将当季的新款一一给他介绍。
“那就这套,这套,还有这套吧。”顾矜芒随手指了几套服饰,接待就领着小满去换。
第一套是纯白色的西装,衣襟处用水墨绘制了一簇翠绿的竹节,显得清雅脱俗,小满出来的时候有些不自在,他因为身体残疾的缘故,对自己的容貌时常感到自卑,特别是当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更甚。
他本就生得清瘦,骨骼小,四肢修长,跟模特身材差不多,很少人能衬得起纯白,可他一穿上,那种清淡冷感的气质,就让人挪不开眼睛,似朦朦胧胧的江南烟雨,不知何时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全都包起来,送到顾宅。”
“好的。”
顾矜芒的生日照旧还是在顾宅举办,他领着小满入场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里有探究,好奇,也有惊艳,栗色长发的年轻男孩,被气质矜贵的男人揽住纤瘦的肩膀,小小的巴掌脸,有一双湿润忧愁的眼睛,穿的衣物是今年男明星争抢都订不到的高定国风西装,那身忧郁的气质,不知秒杀了多少娱乐圈的男爱豆。
“顾总,这位是?”有胆大的人忍不住开口询问,顾矜芒用身体将人挡得严实,只说了句,“我父亲的养子。”
他说完,转头跟小满说,“去那边吃点东西。”
“哦哦。”小满乖乖照做,走到西式长桌拿了几个点心,就慢慢地挪到角落,放空发呆,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顾矜芒似乎很适应,被人群簇拥着,所有的人看他的眼神里,包含了许多东西,敬仰,钦佩,遥不可及。他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去看手里托盘上的糕点,他拿了一块黑森林蛋糕,和一块蛋挞,但是暂时还没吃上。
蒋云早就过来了,以女主人自居,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大|波浪的长发披散着,五官浓烈,妆容精致,和穿着深黑西服的男人站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他们有着共同的期许,同样强势的性格,相伴着在人群里穿梭,打趣调侃间,就能谈下好几桩生意。
顾矜芒脸上挂着得体优雅的笑容,小满想起之前的顾小芒很少笑,他对着旁人,习惯性地冷着一张脸,一中的学生既对他保持着十分的好奇,也因为他的冷脸望而生畏,而如今这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男人,小满已经不太认识了,他费尽心机地想要从记忆里找回什么,可时光匆匆,人的细胞都已经换过一批了,这人也变得令他陌生,这短短的三天令他感到害怕,生怕自己行差踏错,灭顶的惩罚就会落下来,他不想再过没有尊严的生活了。
“要切蛋糕了,都过来。”
散开的人群朝着中心移动,如同归巢的黑压压的蚂蚁,小满从侍从手上接过香槟,慢慢地走近,欧式的建筑风格,桌上巨大的蛋糕有好多层,点缀着漂亮的丝带和鲜花,一对璧人站在一块,灯光熄灭的时候,歌声响起,小满想起好几年前,在他身旁的是自己,如今他开心地笑着,陪在身边是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