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空荡荡的酒瓶,狼狈地闯进画室,用深重的油墨泼了满纸,将洁白的画纸弄脏,手起笔落,须臾之间,所有的情绪从指缝中流淌。
被命运选中的天才将脑中的汹涌澎湃都留在了死物上,他赋予了画布生命,阅历,还有不屈的眼泪,大脑的亢奋与痛苦齐头并进,让他高兴地拿起手机,歪歪扭扭地拍照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枪与玫瑰,随后就倒在灰白的地板上沉沉地睡去,醉意蒙蔽了他脆弱的神经,脸颊的酡红与干燥的嘴唇,令他像地板上长出来的颓.靡的玫瑰花。
他没有看见朋友圈来自四面八方的称颂与点赞,人类的成名往往在自己最堕落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陈是玉和林鹤看见了这副作品,给他发来了消息,打了电话,结果是无人接听,谁能想到主人翁已经醉倒了,沉醉在绝望且了无边际的噩.梦里。
顾矜芒联系不上人,急匆匆回到家的时候,还以为家里遭了贼,冰箱门大开着,酒红的痕迹将地板染红,他顺着酒液的痕迹而去,打开了画室的门,伶仃孤寂的男人已经不再是记忆里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可他依旧蜷.缩着身子,用手臂拥抱着自己,如同生活在母体里那般极度缺乏安全感,醉红的脸和殷红的嘴唇,如同盛放的花朵,男人将这朵花从地板上拾起,转身瞬间,瞳仁震颤,他竟从一幅画里感受到生命的绝望与恐慌。
夜色如墨,画室的灯光昏暗,只有画布旁的一盏小夜灯,漆黑的背景里,青年仅用寥寥数笔就勾勒过孩童的轮廓,放大的瞳孔,稚嫩的脸颊,所有的泪水蓄在眼睛里,它张大的嘴唇里,一柄银枪从喉咙伸出,绝望而阴郁的情绪,如同被拖入暗巷的雨天。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就算是见惯了名家大作的顾矜芒也始终无法忘怀,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双哭泣的褐色眼珠,他曾经以为小满创作的芒将是他此生最撼动人心的作品,但天才从来不会被设限,酸涩的经历就像是灵感生生不息的土壤,他抚摸着男人沉睡的脸,最后只说了句,“天才。”
第169章
曾经世人都以为只有光明才是美好的,可到了此时此刻,顾矜芒也不得不承认,有时黑.暗与罪.恶更能彰.显出正义与美德的高贵。
他自以为是地惩.罚梁小满,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像是无法接受断.奶而追着母亲嗷嗷哭.泣的孩童,试图用讨厌的恶作剧引起那人的注意,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再好脾气的玩.偶也会有破.裂的时候。
他有些后悔,可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平衡点,一个平衡过去与未来的支点,在发生那件丑.事之后,他找不到粉.饰太平的方法,在感觉到爱意满满的时候,优先想起来的是背.叛,在等不到回信的时候,思考的是他又在哪里勾.搭哪个男人,也许他早就坠入了梦.魇,也好,他抚.摸着爱人的嘴.唇,灼灼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小满哥哥,那就让我们这样继续相互折.磨下去,直到任何一方死去,那才叫,皆大欢喜。”
时光是一条奔流的河,可他却无数次被过往的碎片割伤,甚至再也不敢往前走一步。
小满宿醉醒来的感觉就是头.痛,大脑一圈的疼.痛令他有些后悔喝酒,床上没有人,他赤脚急匆匆地跑到画室,印象中他作了一幅画,看到的那一刻,他恍惚地伸出指尖,与哭泣的孩童的眼睛碰.触,如同触.碰自己心里那个哭泣的孩子。
“画得的确很不错。”顾矜芒站在门口,一身严肃的西装,手上拿着个马克杯,显得不伦不类,“出来喝点蜂蜜水,今天就不用去上班了,醉鬼。”’
顾矜芒的一举一动总会让小满想到过去,但是昨天过后,他忽然感觉很清醒,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过去的顾小芒不舍得伤害他,可是现在的顾矜芒却有很多种折.磨.人的方式,他希望自己不要再犯傻,他从男人手里接过蜂蜜水,说了声,“谢谢。”
男人长眉一挑,还想刺,他几句,这个时候,小满的手|机|铃|声忽然在房间里响起,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鹤哥,整个脊.背都绷.紧了,手心冒.出了冷.汗。
“怎么不接啊?”顾矜芒看见了,他揶.揄的样子不像生气,小满便按下了通话键,人朝着主卧那边走,听筒里林鹤着急又雀跃的声音传来,“小孩,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啊,你那个朋友圈发的画,也太神了吧,老师也说画得好,比你那幅芒还要震.撼,怎么样,啥时候能让我们看看真迹。”
“我发个国际快递,”小满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夺走,被用力地砸到了墙上变成了碎片,身旁的男人笑着看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来,“打给他,跟他说分手。”
“我,我不记得他的号码。”说谎的时候,小满的手指习惯.性地颤.抖,“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之前顾矜芒的态度一直都是,玩玩而已,因而他也没有将最近的事情告诉林鹤。
“因为我不.爽。”男人低下头,亲.吻他的耳.朵和脖.子,“我不喜欢跟别人用同一个斐济呗,我觉得脏。”小满这辈子听过有关姓方面的侮.辱都来源于顾矜芒,他第一次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懵懵.懂懂,跑去百度,搜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准确而精妙,如今再次听到这样的形容,只觉得口.腔.酸.胀,胃.液翻.涌。他用缄默对抗这一切,也没有接过男人递过来的手机,无疑是一种沉默的对峙,这种沉默被顾矜芒认为是一种忠诚的意思,因为一周的时间已经过去,他也没有了什么顾忌,在国外留学那几年,他也是见识了很多种玩.法,他感觉无趣,就算在眼前发生,他也觉得索.然无.味,但是这些东西一旦用在小满的身上,他又觉得意.犹未.尽。整整三天的时间,两人与世界断联,顾矜芒驱车将小满带到了名下不经常去的那家别墅,别墅里的佣人都很幸运地被放了长假,小满时而觉得自己是.狗,脖.颈上挂着铁.质的项.圈,在柔软的地.毯上艰难地爬.行,甚至就连爬.上楼梯都没有了力气,时而觉得自己像只被抱.在怀.里的猫,一.寸.寸的视.野都在摇.晃,顾矜芒叫来了许多东西,浓烈的气体,让他忘记了自己是个人,只知道抓.着男人的裤.腿,苦苦地哀.求。到第三天的时候,小满已经彻底迷.失了自己,男人推开门,他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躲.在角落,可男人靠.近时,他又塌.着.夭爬.过去,去.解他的扣.子。“现在愿意说了吗?”男人抚.摸他的头发,像抚.摸一只被圈.养的小猫小狗,“我们小满是个好孩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