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乖乖,才有糖果吃喔。”小满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客厅,从茶几上抱走了一大罐糖果,“妈妈乖乖打针就会有糖果奖励喔。”
“好诶。”女人又开心起来,兴奋地拍了拍手,小满现在反而庆幸她是个憨傻的,神志不清的。
因为清醒地活着实在是太痛了。
到了医院,护士把女人带去打针了,小满把糖果拿给护士,“护士姐姐,麻烦打完了拿给我妈妈吃,这样她就不会闹了。”
“好。”护士和女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顾小芒和顾潮两个人,小满不安地搓着手指,微微朝顾潮倾身,小心翼翼地开口,“顾叔叔,配型的结果能让我看看吗?”
顾潮把手头的资料递给他,小满完全看不懂,求助的眼神看过去,“顾叔叔,我看不懂。”
“配型成功了。”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小满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那什么时候能安排手术?”
顾潮随手点了一根香烟,长腿交叠着,一条胳膊搭在一边的沙发上,姿态闲适,语气淡淡,“初步的治疗手段,国内的医疗水平还是可以达到的,但是中后期的疗程明显国外的老教授会更有把握一些,我已经联系了国外这方面最好的医生,给你们订了月底的机票,你要在这之前把事情办好。”
办好什么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小满咬着下唇,“我会办好的。”今天是四号,距离月底只有二十多天了,二十多天,二十多天也好啊,他过来之前没想到能有二十多天的时间留给他和顾小芒,已经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了。
“顾叔叔,我会把这件事办好的,请您不要冻结顾小芒参加的节目,他唱歌非常好听,这是他昨天唱歌的视频,给您看看。”
他急急地把录像拿过去,想要用证据说明顾矜芒的实力。
顾潮却把他的手拨开,连一丝余光都没给,他朝着小满看过来,眼底的厌恶不加修饰,“你真以为你那点蹩脚的理由能说服我?我昨天停手,不过是想到这节目是录播的罢了。”
这些话让小满感觉不寒而栗。
毁灭一个人的方式,是让他历经坎坷,建起高楼,最后一阵飓风将它摧枯拉朽,夷为平地,真高明啊,小满讥讽地笑,“顾叔叔,你真是一个好父亲。”
“那是自然。”顾潮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手里的烟,长长地呼出烟圈,“我的孩子,我自然有我的教育方式。”
“如果这个教育方式是错的呢?”小满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湿润的眼睛,给周身的气度增加了几分阴郁,“如果顾叔叔到最后发现这个方式是错的呢?”
“我从来不会错。”
嗤笑一声,顾潮将未完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站起来,好整以暇地整理自己的袖扣,“与其跟我在这里讨论是非对错,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我的儿子走上正途。”
“孩子,上点心。”
他路过小满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慈爱的长辈,只有小满知道那种无声的警告,像暗处的毒蛇它与你共处,亲昵地与你为友,可永远不要忽视它尖锐的牙齿和诡异的竖瞳。
等到顾潮消失在门口,小满周身的神经才松懈下来,走到了女人的病房门口,穿过偌大的纯白客厅,走进侧边的房间。
女人已经换上了病号服,脸色很差,手上打着点滴,睡着了,睡梦中皱起眉头,小满不敢吵醒她,只取出了画板,在一旁的凳子上静静地作画,沙沙的笔刷融入潮湿的蝉鸣里。
今年a市的天气很诡异,阴雨不断,少有晴天,本就是南方,水气要更重一些,这样没完没了的下雨,什么东西都沾上了潮意,就他思索的这一会儿光景,就有雨滴洒进了窗户。
他去关了窗,就见到女人睁开了眼睛,她嘴唇有些干,眼神很疲倦,“宝宝,痛。”
小满知道白血病人浑身都会痛,他连忙问,“是哪里比较痛,妈妈,我给你按按。”
女人指着插着针头的手背,“这里,拔掉,不喜欢。”
药水通过透明狭窄的管道进入血液里,小满用手捂住了女人的手背,轻轻地按|摩,“这样会好点吗?”
“还是痛,难受。”
小满怕是药水出了问题,他明明知道不是,可他还是叫来了护士,护士很仔细地检查之后,跟他说,“这个病是这样的,不可能不痛的,你要看开一些。”
是啊,若是其他能治好的病,他还能把医生和护士都问个遍,问说怎么还没见好转,可这是白血病,是传说中的血癌。
他颓唐地点点头,“好的谢谢。”
那种绝望与心疼根本没有给小满喘息的时间。
顾矜芒到公司之后给他发了好些信息,他还没来得及回复。
顾小芒:已经到了。[小狗探头]
顾小芒:想你了,宝宝。[狗狗落泪]
顾小芒:睡回笼觉去了吗?
小满只觉得心烦意燥,他好像无法处理感情了,当亲人的生存都成了问题,那些少年的爱意就显得单薄脆弱,顾叔叔说得对,就算他不插手,这段感情也该不攻自破了。
顾小芒:今天问了人,他们说可以带家属,就是上课时间家属只能待在我的公寓里,宝宝,你过来吧。[狗狗叼玫瑰]
小满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和顾小芒最后的相处时间,等自己做完了坏事,顾小芒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母亲还面白如纸地躺在病床上,流云的医护是一流的,如果他有需要,护士甚至可以二十四小时陪护,让他放手去做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