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个巨大的容器,装下了各种人生的无奈与痛楚。
明明电梯里的空间就很大,大家却都挤到了一块,如同躲避暴乱的蝼蚁,相互依偎着,最后进来的是个长长的移动病床,床头挂满了吊瓶,床上的老人紧闭着眼,浑身插满了透明的管子。
妈妈以后也会这样吗,小满也不知道,他本能地攥紧了女人的手。
到了楼下,顾潮的车永远都是那么惹眼,既是价格不菲的,也是世界罕有的,车牌号在a氏赫赫有名,经过的人忍不住看上好几眼,都议论这是顾氏的车。
女人上车的时候,有些害怕,紧紧地抓住小满的手,眼睛偷偷看了顾潮一眼,就凑到小满的耳边,“这个人和冷冰冰长得好像,但是很凶,冷冰冰长得比他好看多。”
“妈妈不用害怕,顾叔叔不会伤害我们。”小满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到对面男人的耳朵里,顾潮收起了手中的资料,抬眸看了小满一眼,吩咐司机道,“开到流云去。”
流云是a国最好的医院,也被戏称为最好的贵族医院,背靠顾氏,资本加持,服务极好,看诊的门槛非常高,光是有钱进不了,得有钱有门路才能进去看病,医药费比小满今天来的这家医院要昂贵得多。
“顾叔叔,你是怎么知道我妈妈的病的?”小满问出口后,有些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太过愚蠢,顾叔叔自然是有自己的神通。
a国一直流传着有关顾氏的一句话,“没有顾氏创造不了的神话”。当年a国的许多城市百废待兴,还是不毛之地,顾氏一族带着资金和技术而来,拯救了各地衰败颓靡的经济。
人人崇拜顾氏,仰仗顾氏,追逐顾氏,逐渐形成了一种风气,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顾氏更是掌握了全球的经济命脉,想要掌握一个普通人的讯息,简直是易如反掌。
“一中医院有顾氏的股份,几个骨干的老教授更是从顾氏这边借出去的,想要拿到一些资料并不难,更何况,”顾潮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神色淡淡,“从你回绝我那天起,我就派人24小时跟着你和顾小芒,才知道你们背着我,倒是做了不少好事。”
“顾氏未来的继承人之后要勇闯娱乐圈,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我该说他是天真,还是愚蠢?”
“成为微博上的网红,有了那点影响力,挣那三瓜两枣,就是你们思来想去,用来对抗我的法子?”
“未免过于单纯了些。”
顾潮说完这些,甚至不需要得到小满的答复,又拿起了手头的资料,跟集团的股东讨论起一个城郊的投资项目,言语里的数字太过庞大,小满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外边下着小雨,车内的温度却是干燥的,舒适的,车子的启动和每次停歇,都让人昏昏欲睡,女人挨着小满的肩膀睡得很沉,她应该是很累了,顾潮的助理递给了小满一张毯子,盖在了女人身上。
流云距离一中医院有些远,车子走了快半个小时。
抵达的时候,小满看着面前插.入云霄的高楼有些畏惧,这一整栋楼都属于流云医院,钢铁的金属材质,银灰色的建筑风格,只让人感觉到科技与冷感,没有寻常医院的半点温馨。
顾氏拥有许多特权,顾潮就是一张行走的通行证。
前台恭敬地领着他们上了顶楼,小满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来过这里一次,被赵小成请来的社会青年殴打那次,他和顾小芒紧紧地抱在了一起,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
原来距离那时候已经过了许多年。
纯白的墙面,纯白的桌面,纯白的长凳,入目都是被吞噬的白,就连电梯的漆面都被刷成了白色,顶楼的办公室里,老教授看了看女人的报告,拧着眉,“难办,先让孩子去做下骨髓配型吧,最好是转移到国外的分院去,那边的医疗水平更高一些,也更稳妥一些。”
小满跟着护士去抽了血,女人在他旁边,看着鲜红的血液流进了针管里,嘴巴都张大了,“宝宝,你痛痛了。”
“妈妈,没事,我不痛。”
他早饭都没吃,被抽走了一管血,面容憔悴得像画皮。
配型的结果明天就能出来,效率快了很多,小满稍稍放下心,他按着手臂上抽血的伤口,诚惶诚恐地跟着顾潮走进了办公室,女人被前台哄着去吃一点下午茶,现在是属于他和顾潮的谈话时间,他总感觉悬在头上的刀刃就要落下,连躲避的时间都没给,一切都来得太巧了,就像是命运故意设下的圈套。
这个办公室门外写着贵宾接待室,小满只觉得讽刺,先前他还在为了八千块的配型费用为难,现下他就成了流云医院的贵宾,而这些都是他即将出卖自己的爱情换来的。
白色的茶几,白色的差距,白色的沙发,白色的窗户,这些夺目的白令他感觉到眩晕,他迁怒且有攻击性地觉得设计师没有一点审美。
顾潮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过于商务,与这苍白病弱的一切格格不入,他交叠着双腿,随意地抽起桌面上的雪茄,姿态很放松,“说说吧,小满现在的想法有没有改变呢?”
当初叫嚣着绝对不会改变心意的人,此刻没有了底气,他惨白着脸,比女人看着更像个病人,也许把妈妈的病情告诉顾小芒会更好,他是个很优秀的人,总会借给自己金钱,也能找到门道,他天马行空的想法下一秒就被顾潮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