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毛衣是顾矜芒买给他的,很适合他,能将他身上那种小白兔一般的脆弱可爱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本人也很喜欢,可能柔软的人也会喜欢柔软可亲的衣物。
他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柠檬香气,和顾矜芒身上的是一样的,令人恍惚间生出许多妄念。
分明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身上却拥有同一种味道,更像是一种隐匿神秘的亲昵。
今天的小满好像很开心,就连微垂的眼角也像是飞扬起来。
他手边放着饮料杯,倒满了葡萄酒,这是上次他去海洋王国喜欢上的那款酒,本来想留着顾小芒生日的时候打开的,可是顾小芒回来了,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这种喜悦的味道。
他高高举起酒杯,顾小芒随之举起橘子汽水,女人也有样学样把椰汁举起来。
“新年快乐,今年我很开心,希望以后也能这么开心。”少年的声音低低的,似是怕被惊扰了此时的幸福,毕竟苦惯了的人,总是诚惶诚恐,害怕乐极生悲。
“一定会的。”
是橘子汽水挨上了装满葡萄酒的玻璃杯,瓶身相撞,浓稠的浆液流出。
小满忙用嘴去接,微苦的酸甜在嘴里荡漾开,还有葡萄的醇香。
“你是馋嘴的小猫吗?”
顾矜芒笑出声,他坐在一旁,托着腮,多情的眼眸里是融融的笑意,两人那些难以言说的隔阂都像是在此刻消失不见。
桌上都是小满爱吃的菜,他是个小鸟胃,今天却难得吃了许多,时不时酌几口小酒。
等到大家都吃完了,顾矜芒开始收拾碗筷,他还是安静地坐着,小脸红扑扑的,雾蒙蒙的眼神一会儿看看收拾桌面的男人,一会儿看看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就自顾自地笑起来。
“这么开心吗?小满哥哥。”
顾矜芒收拾好了,依旧坐他旁边,看他陀粉的脸颊艳如春桃,迷蒙着眼睛,似是分不清今夕何夕。
“开心,我当然是好开心呀,这是我这段时间最开心的时刻啦。”他带着三分的醉态,笑着笑着,忽然就垂下了脑袋,声线都变得瓮瓮的。
“其实之前都很不开心。”
“是吗?”他细长而白的脖颈暴露在眼前,顾矜芒的眼神变得凌厉,手掌堪堪握住那脆弱的长颈,说话都有些漫不经心。
“是呀。”小满感觉到那微凉的触感,可他不感觉危险,顾矜芒可以拿走他的一切,他带着这样的感知将脸埋进了男人的衣襟里。
他这次喝得比上次还要醉,上次他只喝了一杯,就醉得不成样子,而今天他几乎要喝了半瓶酒,这是顾矜芒默许的,平日里压抑的情绪被酒精无限的放大,化作了直接的言语与泪水。
“我是个很不好的人。”
“顾小芒。”
“为什么这样说呢?”
“小满哥哥。”
男人的指尖钳住少年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来,看着他微湿的眼角,和颤抖的唇珠,今日那些怨怼的情绪都在瞬间哑火,化作了心脏室的阵阵闷痛。
“因为,我其实并不想照顾妈妈。”少年不该在这个时候笑,他的笑里带着对自我的厌弃鄙夷,比哭泣还要难看。
“院长一直告诉我要做个好人,我知道怎么做一个好人,我也做得很好,可是我不喜欢这样。”
他抬手轻轻地碰了碰顾矜芒的脸,说话的声调带着重重的惋惜。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借着十分的醉意,忍不住向自己最亲爱的伙伴剖白,展现自己更为丑陋阴郁的一面。
“比起和妈妈在一起,我更喜欢你。”说到这里,他将烫红的脸颊紧贴着男人的侧脸,像猫一样轻轻地蹭,发出淡淡的哀怨,“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我没有办法。”
“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
他这般说着,掉落了最后一滴泪水,居然就这样沉沉地睡着了,像天真无辜的稚童,像懵懂无知的美貌天使。
打破了旁人心绪的宁静之后,就这样无知无觉地睡着了,阖着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鼻头的小痣随着均匀的呼吸起落。
“骗子。”
“小骗子。”
顾矜芒对其四两拨千斤的言论气得牙痒,定定地将他的睡颜看了又看,最后只泄愤式地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牙印。
将睡着的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出了客厅,让那个女人进屋睡觉,女人进屋后,顾矜芒将屋子里的灯都熄灭了,只留了个阳台的一盏暗灯。
阳台上添置了不少物件,放了许多饱满圆润的多肉植物,摆了个圆桌和藤椅。
顾矜芒半躺在藤椅上,这个藤椅是他们从二手市场淘的,有一定年份了,摇晃间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夜晚是那般沉静,天上没有星星,没有云,晚风携着刺骨的寒,顾矜芒却浑然不觉,只借着微弱的灯火,点燃了一根香烟,静静地看着缠绕在暗灯上的飞蛾。
真是愚蠢又脆弱的生物。
自己又和它们有什么区别。
对于很多事他无法释怀,譬如无法成为梁小满的首选,这件事如刺入心脏的一根尖刺,已经长到了肉里,他靠着梁小满的一点点温柔与陪伴,就能忍受被放弃的痛楚。
只要小满哥哥愿意留在他身边,仿佛无数次的背弃,都显得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