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没有与顾云清合作,钟钧大师应当也得从营造司挑一个擅长绘制图纸的学徒来帮忙。否则,以他们师徒二人那鬼画符的功夫,绘出来的图纸恐怕没人能看得懂。
若真是这样,就凭顾云清那笨拙的手脚,至今仍留在营造司的原因还真不一定只是捐赠了银两这么简单。
裴长临没有多言,只是道:“总之,老师已经把机会给了你,你好好把握就是。”
“裴兄说得有理!”他似乎直到现在才终于从那被喜悦砸晕的懵懂状态清醒过来,脸上瞬间又换做了一副精神振奋的神情,“我收集了好几本有关海船建造的书籍,我这就回去再通读一遍,为明日做准备!”
“你——”
裴长临张了张口,但没来得及叫住他,后者已经兴冲冲走远了。
裴长临在原地默然片刻,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长临,怎么还没回去?”熟悉的嗓音略带低沉,裴长临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一身布衫依旧气质不俗的身影。
裴长临颔首:“秦大人。”
“何必这么客气。”秦昭笑道,“与以前一样唤我就好。”
裴长临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秦先生,这回多谢你。”
“嗯?”秦昭故作诧异,“长临这话是何意,我做什么了吗?”
裴长临不答,静静看向他。
气氛有一时僵滞,秦昭又笑了笑,道:“我家小鱼说得一点不错,你这人真是够闷的,小书那般活泼的性子,居然受得了你这个闷葫芦。”
“我……”裴长临眼底显过一丝慌乱。
“我与你说笑的。”
许是裴长临年纪尚小,又是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秦昭待他总有种长辈看晚辈的和善。
他如实道:“让你先不暴露身份,与营造司其他学徒同台竞技,的确是我的主意。”
裴长临又点了点头。
这其实不难猜。
钟钧大师不拘小节,从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就算他真要通过测验从学徒里挑选几个能用的人才来帮忙,这测验的对象,也不会包括裴长临。
毕竟,在收他为徒之前,钟钧便以认可了裴长临。
是秦昭提出这毕竟是朝廷的大工程,所用之人必须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实力,方可服众。
因此,裴长临才会也参与进这场测验当中。
“长临可觉得我在为难你?”秦昭问。
“当然不会。”裴长临摇摇头,“秦先生是在帮我。”
他初来乍到,若一上来就表露身份,必然引起众人的排挤与轻视。
事实上,这几日秦昭假装成钟钧大师的徒弟随他同进同出,裴长临便听过不止一人私底下偷偷指责,说秦昭不懂规矩,盛气凌人,也不知到底有没有那个实力。
秦大人身居高位多年,气质这般独特,在没有做出任何成绩之前都会遭人质疑,何况是裴长临。
而这场测验,裴长临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了模型,从人群中脱颖而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如今再说出他的身份,质疑声自然会少很多。
“也不全是为了帮你。”秦昭道,“钟钧大师平时可没少嫌弃营造司的学徒们,我听得多了,自然也会好奇,能受他青睐并收做唯一关门弟子的人,究竟是何等天赋超群。”
他如今不仅是内阁学士,亦是新任的工部左侍郎,严格算来,他来到这江陵营造司,便是整个江陵营造司的顶头上司。今日是裴长临在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同样也是在向他证明,他有能力成为钟钧大师的助手,与他共同完成这项大工程。
秦昭毫不吝啬对年轻人的夸赞:“这回你与那姓顾的学徒都表现得很好,令我刮目相看。”
裴长临:“多谢秦先生。”
“都说了,不需要这么客气。”秦昭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除开公事身份,我也是拿你与小书当朋友的,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
裴长临眨了眨眼,迟疑片刻。
“我……我的确有件事,想请秦先生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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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裴长临与顾云清正式开始协助钟钧进行海航船改良。
这活着实不轻松,二人每天清早准时前往钟府,要到晚上才能回来。贺枕书一开始还担忧裴长临会不会太过劳累,不过听说秦昭时不时也会去钟府盯着,这才放心下来。
那毕竟也算是裴长临半个主治大夫,有他在场,总能盯着点。
裴长临这边忙碌起来,贺枕书倒是清闲许多,每日不是在家画画读书,就是约着景黎出去逛街,一时间竟仿佛过上了成亲前的少爷生活。
当然,烦心事也是有些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字画行寄来的画稿费了。
贺枕书事先与胡掌柜说过会来府城,答应就算来了府城,也会继续为字画行供稿。这两个月,他陆续给胡掌柜寄过几幅画,可除了约定好的预付订金之外,始终不见下文。
事实上,不仅这两个月的画作没有回音,年前寄去的几幅画,也都没有消息。
他与字画行签过契约,画作卖出后,胡掌柜便会与他五五分成。
没有消息,多半就是没有卖出去。
虽然他明白卖画一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可连着好长时间一幅画也卖不出去,也太打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