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眼睛还睁着,看起来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下午的时候,陆续有人来吊唁,看到孤独站着格格不入的陆壹自然觉得奇怪。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无人看管的李子俞突然跑过去,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小孩子怎么会撒谎呢?何况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陆壹是个变态的同性恋,因为这件事气死了自己的老师。
来吊唁的大多数都是李揽秀的学生或仰慕他的同行和爱好者,听到这赅人听闻又合情合理的原委顿时群情激奋,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愤怒如同病毒一样扩散感染,人们围着陆壹痛骂,合力将他撵出了葬礼现场。
那该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境遇?
庄铭泽无法想象,光是听李晴风的描述,他就有种喘不过气的绝望和近乎窒息的痛苦。
陆壹甚至将那一天设置成了门锁密码……在每次输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庄铭泽不敢问,他按着陆壹的脑袋,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
“我知道。”说罢,又一遍小声重复,“我知道的。”
李子俞嘴上说着“不一定能找到”,在庄铭泽趁他情绪激动时套了不少话,并告知已经全程录音后,第二天就收到了对方的微信。
还是那间咖啡厅,距离五一假期仅有一天,大学城的人更少了。
李子俞拿出一叠厚厚的画稿,做贼似地递过来,“我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如果不全也没有办法。”
最近李晴空不知道在忙什么,问了阿姨似乎好几天不在家了,这才让他得以进入平时严防死守如同藏了金条的书房,顺利地在抽屉里找到了庄铭泽想要的东西。
庄铭泽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低头迅速地翻了翻,和陆壹给自己的数字对了下,大差不差,估计对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把手稿全部收起来,不想再和面前的人有所交集,起身欲走。
“等等!”李子俞叫住他,忐忑地问,“我能……见一见小师叔吗?”
庄铭泽脚步微顿,回头瞥他一眼,“见他,然后呢?”
李子俞被他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我想和他道歉。”
庄铭泽没有坐回去,从俯视的角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呢?”
“什么?”李子俞愣了愣,“什么然后?”
“说完对不起之后,想要得到他的原谅吗?”
“当然……”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见了面道了歉,按照小鹿的性格大概率会说没关系,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原谅自己的过错,尽情享受接下来的人生——毕竟那时'还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庄铭泽戳破他的心思,将昨天对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别做梦了,小鹿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让你见他。”
“还有……”他靠近一点,轻声说道,“别再试图将一切推给别人了,你的爷爷就是被你和你爸联手害死的。”
“你!”李子俞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凭什么不让我见小师叔?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我要见他!”
“还是那句话,你没资格知道。”庄铭泽懒得再和他废话,“而且比起纠结陆壹愿不愿意原谅你这件事,不如担心一下你今后还能不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李子俞一下子懵了,“什么意思?”
“李晴空最近很忙吧?不然你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取到小鹿的手稿。”庄铭泽盯着他,突然笑了,“你知道你爸在忙什么吗?”
见对方茫然到近乎白痴的样子,庄铭泽又问,“你就没有想过,你爷爷的画都遵循遗嘱捐给国家了,你爸又没有工作,你们家哪里来的钱?”
李子俞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从来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即使和李晴空吵架,他也从未想过要自力更生,仍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定期打给他的生活费,毕竟他家一直都很有钱。
对于陆壹,不过是他闲暇无事回忆过去时,心生的一些虚伪的、自我满足式的愧疚。
现下听到涉及自身利益的问题,一下子讲这些抛之脑后。
“等等,你说清楚!”他心有戚戚焉地拉住庄铭泽,“我爸他……他怎么了?!”
庄铭泽查到“求真鉴宝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时,就敏锐地察觉这家公司涉及的业务范围有些古怪。他思考之后发给了庄铭宇,请对方帮忙调查。
庄铭宇能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年,从一片红海市场中杀出重围,自有他的雷霆手段和特殊渠道,没多久就把背后的利益纠葛和实际业务查得一清二楚。
李揽秀去世后,李晴空不满足于父亲留下的微薄资产,挥霍一空后遍寻致富捷径无果,在他人的蛊惑下,打起了“艺术品拍卖”的主意。
当然他所从事的艺术品拍卖,并不是指在诸如苏富比、佳士得这类正规拍卖行的公开交易。而是利用父亲李揽秀的影响力,将毫无价值的画作包装成天价标的物,再拆分成虚拟的股票份额,按照股数出售给一心想要暴富的贪婪投资客,或者判断力和文化程度较低的中老年人。
他们开发了一个艺术品股票发行交易平台,形成所谓的“二级市场”,承诺高额回报,鼓励入局者拉新,后台操作“股价”卖给新人,从中牟取高额的差价利润和手续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