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后,郁慈立即将纸条撕碎,藏在一旁的盆栽中。又将碎了的点心吃了些,剩下的留在盘中。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异样后,郁慈起身打开门,坐车回到贺府。
陈管家立在廊下,松垮老态的眼皮微微耷拉着,盯着园中的下人干活。
郁慈瞥了一眼兢兢战战的下人,心中也有些发怵,隔着一段距离,冲他小声道:“陈伯好。”
陈管家掀起眼皮看向少年,目光似乎能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半响,道:
“二少爷最近似乎常去夫人的凝翠阁。”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也许在陈伯眼中,他就是个不知廉耻,勾引小叔子的人。
郁慈抿了下浅色的唇瓣,嗓音发涩:“他只是在凝翠阁用饭。”
陈管家裂开嘴,脸上树皮般的皱纹似乎更加深重,“这偌大的府邸难不成还找不出一个用饭的地方吗?夫人还请记得自己的身份。”
明明他的语气无波无澜,可郁慈却偏偏听出了几分讥讽。
他的脸一寸寸白下去。
第14章
郁慈抬起鸦黑的眼睫,一字一句道:“那你可以去跟二少爷说,毕竟他才是贺府真正能做主的人。”
他忽然有点生气。
明明是贺衡一直赖在凝翠阁不肯走,可有错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在贺府这些人眼中,他一直都只是个以色侍人,依附旁人的男妻,是个没什么用处的花瓶。
哪怕他从未想过要勾引贺家的男人。
可从他踏进贺家大门起,这个罪名就会一辈子钉在他身上。
郁慈轻敛着眼睑,神色显得有几分冷淡,道:“我说的话,一向又不管用。”
正午,贺衡在八仙桌前坐下,背脊挺拔,熨平的军裤随之皱起,抬眸看向对面。
少年脸蛋饱满瓷白,紧抿着唇,也没有好好吃饭,一直捏着筷子数米粒。
“怎么了?去茶楼玩得不开心?”
郁慈埋着头,目光盯着瓷碗,开口道:“没有,挺好的。”
贺衡顿住手,语气平和道:“那就是有其他的缘故了。”
郁慈握着筷子的手攥紧,努力稳住声线道:“不是,只是我最近有点无聊。”
他不想显得跟个告状的小孩子一样。
贺衡没有多问,将筷子搁下,拿帕子擦了擦手,颔首道:“最迟明天,我就能腾出时间陪你出门。”
郁慈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胡乱点头应付几声,心里惦记着今晚的事。
饭后,贺衡没有多待,他想早些将处理完文件。
即将越过门时,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回首,日光将他的身形拉得很长,眉骨锋利,开口道:
“陈管家年纪大了,也是时候休息了。”
门扉合上。郁慈圆眼睁大,后知后觉地感到后背发冷。
这府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逃不过贺衡的眼。可明明男人什么都知道,还要来问他。
是想试探他的态度吗?
夜色渐渐浓重,郁慈换上珍珠带进来的衣裳,将包袱紧紧抱在怀里,频频望向窗外,不安的心绪让他手心里一片濡湿。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像什么东西落地。郁慈眼睫一颤,如鼓的心跳声几乎淹没了他。
“叩、叩——”
敲门声传来,郁慈一颗心高高悬起,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却没有开门,而是偏头听着门外的动静。
“夫人,我是沈大少派来的人。”
门外的人压低嗓音说。
郁慈眼底闪过欣喜的光亮,连忙拉开门。一个黑袍男子立在外面,躬身说:“夫人,我们快走吧。”
郁慈点点头,跨过门时才发现地上静静躺着两个人,是贺衡每晚派来守在凝翠阁。
“夫人不必担心,他们药效过了,自然就醒了。”男子解释道。
郁慈随着他一路避开人眼,来到一处偏僻角落,围墙上搭着爬梯。
郁慈将包袱系在背上,拒绝了男子的帮助,顺着梯子小心地往上爬。
墙砌得很高,郁慈翻坐在墙头上,呼了口气,将害怕压下去。一探头,却看见墙角下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月光下,沈清越张开双臂,黑眸中是皎皎笑意,勾唇道:
“阿慈别怕,往下跳,我发誓不会让你摔了。”
郁慈愣了下,才蹙着眉,声音紧张兮兮道:“那你一定要接好了。”
少年瓷白的脸蛋上不知从哪儿沾了点灰尘,细细的手指抓着墙面,圆眸不安地眨动,像一只可怜巴巴的流浪小猫。
沈清越抬着头,心尖软成一片春水,温声道:“好。”
郁慈微微挪动了下小腿,瞄着脚下的高度,深吸一口气,咽下紧张,脚往下一蹬——
“唔!”
少年吓得闭上眼睛,下一刻,一个宽大的怀抱稳稳接住他。在细细的喘气声中,他听见男人含着笑道:
“接住阿慈了。”
郁慈睁开眼,沈清越搂着他,眼里像含了细碎的星光,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笑意。
“我还从来没见过阿慈穿成这样。”
郁慈退出他的怀中,小腿还有点发软,小声问:“你怎么也来了?不怕被看见吗?”
沈清越握着少年柔软的手心,牵着他向停在黑暗中的车辆走去,道:“当然是为了来接我的阿慈私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