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兴趣似乎都点在和别人一起玩游戏上了。我的话,喜欢独自做一些打扫工作。
总之,都是一些解压的内容。
“为什么生气呢?”如果要延续这个问题,那么势必会成为岩胜口中的说谎的大人。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在问为什么,世界就像是一个大谜团,大谜团里面又套着许多细小的谜团。
缘一歪了歪头,又把竖笛放到了自己的嘴唇上。只要他往里面吹上几口气,那魔音就会冲进我的耳朵里,怎么躲避都逃避不了。
“停下——”那巨大的噪音,快要把树上的鸟妈妈杀死了。
我,屈服了。
我承认我是一个没办法守护秘密的无用的人。
可哪怕听了我的话,缘一依然一脸不解。
他活到现在活了七年,接触过的人物屈指可数。母亲,父亲,兄长,还有送饭的仆从。在他的时间里,这些人都只是轻轻地留下一两个脚印。
没有人教会过他什么是嫉妒和悲伤的情感。
第40章
暮色深深。
空气里有着粘稠的潮湿感。
继国岩胜的呼吸里也尽是雨水的气味,那混着泥土芬芳的令人宁静的味道却无法让他变得冷静下来。
袋竹刀摆在他身前的墙壁上,而他的内心则被一把无形的刀劈成了两半。心中的裂谷里生长着代表他的小小树木,因为无法平均地得到阳光和雨露,并不完美地生长着。
从那天起,他就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教导他剑术的手下把缘一轻而易举就击败了他的这件事情回禀给了父亲,虽然父亲什么都没说,但岩胜却觉得,再过不就,说不定就是几天后,他就不再是继国家的少主了。
对于自己身上的天赋,他引以为傲。岩胜也见过不少其他武士家的男孩,虽然很不礼貌,但他从心底便觉得,那些人不如他。在谈吐上的举止,在文学上的涉猎,还有在武技上的成长。
自打他被灌输了“你会是未来的家主”这个想法后,岩胜便像攀枝的树藤一样朝着这个目标不停地努力。
哪怕他今年才七岁。
可是一朝之间,他作为骄傲的武学天赋被狠狠地碾压在了泥土里。缘一,他的弟弟,平日里分明只会撒娇和玩游戏,却有着快如闪电的动作,他用竹刀打中的下仆的皮肤,全都肿起了拳头一样大的包。
而岩胜从来都没能打中过这位老师。
岩胜想要知道,缘一为何能拥有这样凌厉的、明显不属于孩童的行为,可他却说:我看得到。
这个世界在弟弟的眼中是透明的,无论是人类的身体还是植物的枝叶,只要是参与构造形体的东西,他都看得见。
他说,老师肌肉绷紧的肌肉就是他要出手的证明。
可岩胜不明白。老师的皮肉都藏在衣物下面,更别提血液的流动了。
因为无法理解弟弟所说明的内容,继国岩胜茫然失措地坐在缘一身旁,看着他的双子默默地抚摸着手里的竹笛。
他临走之前,缘一还在问他,明天来不来找自己玩。
难以入眠。
压根就睡不着。
雨水淅淅沥沥淋在瓦片上,鼻尖萦绕着同属的气息。
父亲大人会选择缘一当家主吗?然后我……把我……赶到寺庙里去?
岩胜一直觉得缘一很可怜,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的话,因为生来的丑陋斑纹断绝了未来的所有可能性。岩胜总是在想,缘一去做僧侣的话应该很合适,毕竟僧人们不需要领兵打仗,只要吃斋念佛就可以了。他适合做这个,他也只能做这个。
父亲大人是不会允许缘一留在家里的,所以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现在呢?
诚然,一名武士需要各方面的才能。可它本质上就是为了自己侍奉的主公开疆扩土,如果有一个以一敌百的武士,和一个各方面都相当平均的武士,大名会选择谁,结果显而易见。
因为这些纷乱的想法,岩胜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无论是谁都看得到他青黑的眼圈。
早上晨梳的时候,使女“啊!”了一声。岩胜垂着头在打盹,可模模糊糊间听见对方说了句:怎么掉了这么多头发。
岩胜一下子就惊醒了,他掰着铜镜朝向脸庞,发现自己竟然瘦弱了不少。
父亲那边一直没传下来别的吩咐,可岩胜就是觉得,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母亲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在院子里缓缓地走路,岩胜也很少有时间去看她。
不敢去询问别人真相、只敢独自揣测着他人想法的继国岩胜,陷入了只有他一个人的恐慌地狱。
弟弟来找他的时候,岩胜压根没听见对方在讲什么话。他只记得对方靠着他的肩膀,乱糟糟的头发刺着自己的脖颈。还有……那天的夜晚很安静,作为背景的雨声被他彻底忽略了。
一个想法无声无息地飘过,如果以后的生活都能像此刻这样静悄悄的、慢吞吞的就好了。
虽然父亲在那之后什么都没说,可岩胜依然过着心惊的生活。直到十岁那年,缘一他主动收拾了行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悄悄地离开了。母亲的门口放着他的书信,最先发现这一点的是母亲的家里人——阿鱼。
阿鱼和母亲很像,外表都看似人偶般安静。在岩胜的眼中,母亲除了淡淡的微笑外,很少有别的表情。她总是在房中书画、刺绣,都是些陶冶心灵的活计。阿鱼呢,总是在这打扫来打扫去,没事的话就坐在池塘边看鱼,或者爬到屋顶上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