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德猛一嗓子惊醒了我,我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哦——除了孔明以外。
翼德讶道:“我就纳了闷了,军师有这般好看?你盯着他看了这些时辰!鲁大人叫了你好几声,大哥也喊你,你咋都没听见?”
对着他们脸皮就不能薄,我不理翼德,问鲁肃:“鲁大人唤我何事?”
鲁肃执酒杯含笑道:“在江东时招待不周,让姑娘几番受惊,在这里以酒赔罪。”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我新仇旧恨上心头,暗地里磨牙。我瞥了眼刘备,刘备喝的脸红红的,笑眯眯的看着我们,我瞅孔明,孔明一张脸沉稳的不动神色。我悟了,便道:“鲁大人,不值一提。”
鲁肃又道:“姑娘大度,我不能当作全然没有发生过,在下自罚一杯。在下在荆州会盘桓两日找皇叔议事,到时候再单独请姑娘赔罪,请姑娘万不要推辞。”
“不便。”我笑了笑,起身拜刘备,“主公,我乃女子,实不便上堂,先行告退了。”
我这懂起事来,众人都很诧异。刘备只得点头,我便从大厅退了下去。
我没有离开多远,在大厅后巷找了个没灯没火的地方很安静的猫了下去,脑袋上风声一响,我伸手一接是一袋酒,抬头看是七月站在屋顶上,我笑了笑,扔还给他,他没有再说什么,隐在月色之中。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都从前厅顶上跑去了偏殿边,这才听见前厅那边传来一阵远远的说笑声,再然后就又安静了下来,后来,又过了很久,有一袭单独的身影,独自向这边走来。
我猛的从黑暗中窜出来,张牙舞爪想吓他,他微微停了停,就继续抬脚向前走,我忙忙跟在他后面,追着问:“先生,你怎的没有被吓一跳?”
“被你吓的还少么?”
“你胡说,我很久都没吓你了。”我追着问,“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
“嗯。”
他很简单的应了一声,走在前面,我就跟在他后面,踩他的影子,我也不知道要跟去哪里,反正不想离开。
议事厅到偏殿很近,过了这一条小巷就是,一共也没几步路,他打开了门,屋内已经点了油灯,我站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他看我站在门槛外,看了一会,终是说:“进来吧。”
我开心的蹦了进去,顺带帮他关好了门。
偏殿其实很简单,里面一个小隔间放着一张榻,外面只一张书桌,一个书架,还有两盆炭火,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我看他习惯性的坐在书桌边,就蹭了过去,习惯性的待在书桌另一侧。
书桌上有一卷打开了一半的竹简,他习惯性的要去拿,我将他的手一按,道:“先生,这个点了,你还要看书?难怪我看你瘦了这么多,你都不休息的么?”
他很无奈的看着我道:“你不去陪着卿念,跟来做什么?”
我很自然的道:“这个点小姐早就安寝了,我回去也是无聊。”
“那我也安置了,你回去吧。”
我心里其实是有点难过的,只没话找话道:“我有一惑,解不开晚上睡不着。”
“哦?”孔明终于看向我,笑道,“何惑?”
“鲁肃这般拼了命的作死,是觉得我杀不了他,还是盼着我杀了他?”
孔明终是点点头:“主公说的没错,你确实是长大了。”
其实,下午我在跟吕蒙说话的时候,鲁肃应该早就看见了,他明明能避开,可他还是凑了上来,轻描淡写几句话开始挑拨我与孔明,赵云的关系,后来在晚宴上,他又反复提及江东之事,他觉得以我的暴脾气,定会当场拔剑,可我忍下了。
一席晚宴,只有三个明白人,一个鲁肃,一个是孔明,还有半个我,半个刘备。
我跟他笑道:“没有长大,他只是不明白我,有你在的地方,你没有首允我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柔软的烛火下,我看他的神情仿佛又与方才不同了些。
我问:“所以呢,他为什么这么想我动手?”
“他还会在荆州留几日,这几日定还会招惹你,既然你有这个感悟,你就离他远些,不可动手。”
“好。先生,他是嫌活的太久,想下去陪陪周瑜?”
他拿起羽扇,理上面的毛,一根根的抚平,口中道:“赤壁一战,江东是出了大力的,只是我先一步用兵,先抢下了荆州。”
我鼓掌拍马屁:“先生威武。”
“周瑜折了人马,实际上并未从赤壁之战捞到半点好处,就动了阴招,让江东以招婿为名,让主公去了江东,想扣了主公威胁我还荆州给他们。”
我一开始的惊讶确实是装的,但是听着听着,是真入了神,万没想到,我就养个伤,天天晒太阳的这些时日,外面已经发生了这许多的大事,这一切竟然都在先生轻描淡写的不动声色之间。
“周瑜当真以为我好脾气,是个软柿子,想随便捏,以为他拿捏了主公,我就不得不还他荆州。他在军营中妄图折辱我的账还没跟他算呢,就以为我不记得了?”
我找到一盏解酒汤,顺手递了过去,道:“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先生其实是最记仇的!”
他接了汤,笑道:“真不知你是夸我,还是骂我。”
周瑜曾在中军帅帐当面叫板,说我是曹军的奸细,我差一点就要动手,千钧一发之际是被孔明拦住了,现下想想,若我当真动了手,只怕和孔明两人就要给混在一起包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