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我说第三遍。”
我头皮一紧,赶紧开了门把她推了出去,说:“梅花不看了,我没事,你下去吧,没事别过来。”
莲子看我的目光很担忧。
我关上门,呼了一口气,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还在生气,一下午的疯狂迷乱看样子并没有让他消多少气。
我犹犹豫豫的转过头来看他,想求他开恩给个痛快了,却看见他拿了一个药碗,正小口小口的喝着。
我恍然,原来两碗不全是给我的!我就说为什么今天多加了一碗!他也需要用药的么?
怪不得王老说他一直用着药,也怪不得之前他会吐出血来。
可是……他不是应该回他的相府去用的吗?他为什么会在我这用药?
我这一瞬之间,心思百转千回的想了很多的时候,他已喝完了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看我,我便不怕,胆气生了两分。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他的药碗拿起来闻了闻,一股浓重的苦味直冲我天灵盖,光是闻了一下我都觉得受不了了,他是怎么喝下去的?
他在地牢中跟我说,他今日就要死了,到底是诓我的,还是认真的?
我很怕药的苦味,但是从白帝城回来后需要长期服药,所以宗关长音他们特意给我备了蜜糖在房里,我去寻了出来,跪在他身前奉上,轻声说:“丞相,用些蜜糖。”
他睁开眼睛看了我,说:“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向来怕苦,他知道。
“你不苦吗?”我脱口就问了出来。
“习惯了。”
我忽然有些心酸,还有些心疼,取出蜜糖就想给他塞进去,所幸我所剩的理智及时挽救了我。
我说:“这个是宗关找的野外的蜂蜜,长音在府里自己做的,很干净的,你尝尝看。”
他忽然伸手将糖打翻在地。
是我莽撞了,我应该给他试毒的,没有试过毒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奉给他,我要是下毒了怎么办,我想想都觉得自己好笑。
他从掌灯时分一直坐到了戊时三刻还没有起身的意思。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把一应事务都搬了过来,轻王透底也不透彻底了,害我误判了形势,问了一句:“你……你还不回去吗?”
他从闭目中睁开了眼睛,问:“回哪里?”
“你相府啊。”
他微抿了下唇角,我看见了,谨慎的后退了两步。
“然后只要我一离开,你就立刻带着你那个小包袱,带着那个长音,找个守卫松懈的狗洞,从侯府里爬出去,是吗?”
后院里我还真知道一个狗洞,很偏僻,一般人不知道的,守也不可能守那里的。
而且我也当真是打的这个念头,抵赖都抵赖不了。
他站起身,伸手宽衣。
我惊呆了,连忙说:“我、我去给你备热水。”先跑出去再说,回头让宗关他们送来就是了!
他用力拉住我的胳膊,说:“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我,也不要跟我装傻,我亲自教出来的人,向来聪明的很。”
那天后来,灯熄了,整个府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和闹鬼一般的诡秘。
第二日,他上早朝之前和我说:“如果下朝回来后我看不见你。”
我当时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被拆了重装过,连骨头缝子里都在疼,别说爬狗洞了,连这个门都爬不出去。
就是全身都疼,我还能接了一句:“你怎样?”
“你试试看。”
他说了这一句就走了,虽然我万分想爬起来找那个洞溜出去再不回来了,可刚起了一点就头晕目眩,真的疼的厉害没有一点作假的,我想,他可能知道我就是准备等他上朝的时候跑的,所以折腾我折腾的不留情面,我本来身上就还痛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跟他低声求了,他只当没有听到。
不是,他怎么这么能生气?
他的修养呢?他的耐性呢?他微风化雨的好脾气呢?
谁能告诉我他到底在气什么?
就因为我要走?可我跑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恩断义绝的话也不是说了一遍两遍,还不是每一次都食了言,自己滚了回来,按道理他应该也习惯了才是啊?
反正我跑着跑着,等气消了就会自己回来。
嘴上说的狠,但一生实在太短暂,我从来舍不得看不见他太久。
那是为什么?
就因为我说不做凤侯了?
刘备出征孙权时带我出征,无非是想用我牵制孔明,后来兵败夷陵,搞出这两诏来就是想试试孔明,看他心中是为着他刘氏天下,还是儿女情长。
到底是孔明亲自教出来的人,我还能想不穿这个?
就因为孔明接的是那一诏,刘备才能放心将幼主托付给他,将所有大权给他一人,还能冠冕堂皇的说出‘君可自取’这种话,反正孔明不会做的,为何不这么说说呢?
我也因这一诏对孔明心生怨恨,由爱转恨,所以我名义上是归天子和孔明管辖,但是只要我和孔明不睦,刘禅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老头子太能算了!
你这么能算你自己打天下啊,找孔明干什么!累他一生,何必呢?
我光是想想他昨天一口一口喝药的样子就心口疼,比骨头还要疼三分。
所以说,我要是不做凤侯了,兵权给谁?只能孔明接掌,刘禅要怎么办?他刘氏王族,还有几个年幼的小王子要怎么办?孤儿寡母,何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