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来的路上尉迟焘以为庾愔未必会帮着谢元贞说话,此刻庾愔反倒是十分护主,尉迟焘有一句他便顶一句,甚至比那念一还要积极。
要说尉迟焘武将出身,从前还在庾阆手下当过几年幢主,庾愔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斜眼看他,那神态竟然与庾阆有几分相似。
一时倒叫尉迟焘不敢反驳了。
可庾愔不该与谢元贞面和心不和么?
“好,那就把人犯提到本官跟前儿来!”尉迟焘按下心中疑问,打量起这一主一从,“本官倒要瞧瞧,他有几分能耐,能杀一军副将!”
几人换了刑讯室,念一和狱卒将五人提过来时,其中四个浑身血肉模糊,已经神志不清,只剩下一个还没受过重刑。
谢元贞就站在尉迟焘身后,扫过念一,方才他慢那士兵一步,就是吩咐念一先去大牢将这几个暗桩拷打一遍。
“这案子还没结,你就把人给打死了,”尉迟焘指着瘫倒在地不知生死的犯人,发狠地盯着谢元贞,“难不成是想要屈打成招吗?”
“实在是这些细作个个巧舌如簧,”谢元贞轻描淡写,在看到念一手背的血时微微皱眉,但又很快如常,“下官不用重刑,又如何撬开他们的铁嘴?”
尉迟焘又睨他一眼,“听你这么说,是已经撬开他们的嘴,得了口供了?”
于是念一擦干净手,上前呈送口供。
“放肆!”尉迟焘反手将口供拍上案桌,“你敢污蔑当朝命官!”
那口供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的就是裴云京。
“下官也是当朝命官,监军大人见了口供为何不问那个还清醒着的人犯,反倒直指下官污蔑?”谢元贞仍笑着回话,可语气间多了几分硬气,“监军大人,你究竟是替主上来监军的,还是替别的人来监军?”
这几乎是挑明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忽而撕拉几声。
当着谢元贞的面,尉迟焘三两下将口供撕了个干净。
“谢元贞,本官顶着监军的头衔,你还没资格质问本官!”碎屑散落在两人之间,尉迟焘坐了回去,不容反驳,“这份口供不作数,他们之中有一个不清醒,这案子就没完!”
人犯中三人是暗桩,还有一个又是军人,念一手下没留情,以至于狱卒泼水甩巴掌,好一会儿才把人弄醒。
还有个始终清醒的蜷缩在角落,看几位大人的神色,自己吓得尿出一滩,等那四人彻底清醒,尉迟焘赫然问道: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刺杀尉迟炆!”
“小人冤枉!”屠九声如游丝,看清尉迟焘的瞬间拔高两分,“小人没有杀尉迟公子!”
“放屁!”
“小人虽然人微言轻,但小人句句属实!”
“庾副将急什么,”尉迟焘指尖轻敲案桌,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这可是你说的,我大梁向来依律法办事,不听人把话说完,如何避免冤假错案!”
“还请尉迟大人为我等做主!”屠九几人俯首磕头,得见青天老爷似的,“我等原在军中尽忠职守,为国杀敌,可不知为何,自从大帅接管南镇军,便百般为难尉迟副将,冲锋陷阵是他,锒铛入狱也是他。监军大人,小人们也不明白为何大帅就这般与尉迟副将过不去!”
屠九说完,别说庾愔与念一,就是在场的狱卒也侧目而视,好一个尽忠职守为国杀敌,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几人蒙受不白之冤,而谢元贞才是两面三刀的大奸佞。
“原来如此,”尉迟焘笑看谢元贞,嘴角牵起的瞬间勾成一柄弯刀,“大帅,你要不要解释两句?”
“监军大人既求秉公执法,便不能偏听偏信不是?”庾愔熟门熟路,这话又被他抢过去了,“是冲锋陷阵还是被敌军所掳,全军将士阵前可瞧得清清楚楚,大人尽可随便传召个士兵来问,看他们所言与此人口中是否一致!”
“将士们早被谢元贞威胁恐吓过,如何还敢吐露实情!”屠九紧跟着庾愔的话说。
这倒有意思。
“你言下之意,是只有你的话是实情,”谢元贞紧接着笑出声,“别人所言包括本帅,全部都是颠倒黑白?”
“公道自在人心,”屠九将头偏过一侧,“末将可没有这么说过!”
可是没这么说也这么暗示了,尉迟焘眼睛一转,谢元贞初到南镇军,不过平州一战,这军营之中也未必都是他谢元贞的人。
“既然大帅觉得单听这几人有失偏颇,也相信麾下将士都是明白事理之人,那再传召一个人证也好,”尉迟焘挺直腰板,义正言辞,“屠九,这个人证就由你来定!”
几人先是眉目相对,苦苦思索,眼珠转过几圈之后——
对了!
“钱老四!”屠九斩钉截铁。
“好!”尉迟焘拍案,“那就传钱老四来狱中问话!”
狱中的吱吱声还在,仿佛刻进人的脑子,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几人暂时无话,念一视线在谢元贞与跪地的屠九五人之间来回,终于忍不住小声问:
“大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