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昌一愣,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小公子你开什么玩笑?家仆的命也值得你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他随即转念一想,三指朝天,改口道,“小人指天为誓,绝对不曾害您家人性命,杀几个家仆实在也是不得已,否则那公冶骁定会起疑心的呀!”
谢元贞轻哦一声,清冷的桃花眼微眯,“所以家仆是贱命,你也是贱命?”
林风萧瑟,贾昌已是进退两难,谢元贞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他不挑,“小人如今落得这般田地,自然是贱命一条!”
谢元贞啧啧,“可既是贱命一条,为何还不安分守己?”他上前一步,在为他叹息,“还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小公子说什么?”贾昌心跳越来越快,几乎已经明白谢元贞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他大喝一声:“小人听不懂!”
“谢懋功这个人,”谢元贞终于问了出来,“你该认得吧?”
今夜谢氏无字碑前,谢元贞是要算贾昌的总账。
“我早该知道,李凝霜就在府中,你们迟早会查到我头上!”惊惧到极致,贾昌反而镇定下来,他彻底冷了脸,将自己多年埋在心头的怨怼尽数宣泄,“我就是不甘心!我一条贱命从来握在你们这些世家手中,可你们又凭什么肆意左右他人命数?你们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什么了不起的!”
谢元贞哦的一声,冷眼旁观贾昌的不甘,“所以你要李令驰与我斗个你死我活,好叫你坐收渔利,自己翻身做世家?”
“有什么不可以的!论能力我哪点比那些个酒囊饭袋差?大梁百官考绩历来以九品中正制为名,任人有度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是世家高低的排名榜!放眼整个大梁,从来都是你们世家的囊中物,你们掐死凡人平步青云的机会,高官厚禄只在世家之间流通,”说到最后,贾昌平地一声嘶吼,“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公平公正!”
“不公平,那就改之以求公平,不公正,那就改之以求公正,”谢元贞没有资格怒其不争,但仍试图想要辩驳,“你口口声声为寒庶声讨世家,怎的最后还想要跻身世家,做与他们一样的酒囊饭袋?”
贾昌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谢小公子的天真,“九品中正制乃高祖靖襄帝所定,世家更是绵延千秋万代,流水的帝王朝代,铁打的世家高门,想要釜底抽薪谈何容易?”但随即他又明白了,小公子口中所谓的追求公平,不过还是拐着弯儿要寒庶安分守己,贾昌脚下一转,眼中已经由不甘转为对世家的蔑视,对谢元贞的憎恶,“小公子不会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吧!”
谢元贞也握紧了剑柄,最后一问:“所以明白就去遵循,明白不公平,改变不容易还是去遵循,是这样吗?”
“是!”
剑锋滑破半空,谢元贞冷笑道:“你不配!”
贾昌随即横刀挡剑,念一守在不远处,此前谢元贞偷服更生丹提升战力,被赫连诚这么一闹,今夜他是直接提剑来杀人。
念一眼前闪过刀光剑影,在谢元贞出招的瞬间就看出他的力不从心,他时刻不敢忘赫连诚的叮嘱,生怕谢元贞不敌对方想上手,却听谢元贞闪过一刀后突然大喝——
“站在一边!”
如此念一刚抬起的脚便只能放下,他心里捏着把汗,注视两人招式来回,有一瞬间贾昌调转刀锋,与谢元贞前胸距离不过短短一寸——
“主子当心!”
下一刻,谢元贞已侧转腰身,两肩相触,猛然刺穿贾昌腰腹!
长剑抽离,鲜血自银色剑尖滴落,贾昌倒地捂住伤口,已知今夜不会再有例外。
原来大难不死,还有后难。
“你不如给个痛快!”他吼完这一声,脸色又白一度。
“给个痛快多没意思?”谢元贞微微气喘,脸色却比他更苍白,只是他装得云淡风轻,单膝蹲下来与他平视,“所以你到底杀了几个僮仆,几个侍婢?”
贾昌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揪着此事不放,心头一阵烦闷,于是冲着谢元贞怒吼:“我贾昌没有杀你谢元贞一个家人,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肯信!”
既然人话听不懂,谢元贞便换了个问法,“那你告诉我你杀了几个家仆,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否则——”
赫然一声惊呼,贾昌的两只脚筋应声被挑断。
贾昌不怕一刀毙命,就怕谢元贞要将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于是他终于坦诚相告,……,十三个!”
谢元贞眉眼弯起,美艳的面容映在黑夜里,譬如来索命的无间鬼魅。
“早点儿坦白不好么?”他轻啧一声,尾音勾起一丝狠戾,方才是脚筋,此刻就是手筋!
贾昌软倒在地上,剧痛与恐惧来袭,没想到死到临头,还被眼前这个名门公子给耍了,“你,你做什么!”
“十三条命,那就十三个洞吧。这么多年,我也不算你什么子钱,一刀算一洞——方才已经刺了一剑,”谢元贞耐心解释,伸手向后,念一立即给了他一把匕首,只是接过的时候,谢元贞的左手清晰可见,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