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商容还要嘴硬,“他什么性子,我一个深宫后妃如何能知?”
“你若真不想知道,”陆思卿猛然抬头,陆商容的眼睛都还红着,如何能骗过他?“为何我回回来,你回回缠着我问这问那?”
陆商容知道眼睛出卖了自己,抽出手来偏向一边,“原是阿弟烦了阿姊——无妨,以后便只请大夫入宫罢了,阿弟就甭过来了!”
“哎呀我的好阿姊,你瞧瞧这又生气了,”陆思卿摇着陆商容的胳膊哄道:“小心我外生2生出来就是一张馒头脸,气鼓鼓的!”
陆商容不啻,“我还不想生呢!”
这话声音可不小,陆思卿下意识先看了一眼窗外,这才更加压低声音告诫道:“这样的话你也能挂在嘴边?”他扫过阿姊还不显怀的腹部,抛开永圣帝这个阴鸷帝王不说,好歹这一胎也是他陆思卿的小外生,“到底有你一半血脉。”
“你别同阿姊打岔,”陆商容却已止了泪水,正经问他:“那日究竟事出何因,阿姊求你细细说来!”
——
崔府,天已然大黑,厨娘上了菜,崔应辰却纹丝不动,盯着陆思卿的神色显然有些愠怒。
“你怎么,”他一皱眉,本就不挂肉的脸颊更加显老,要不是人有几分姿色,眼下陆思卿便要嫌弃他配不上陆商容,“她身怀有孕,如何能听这些腥风血雨?”
“我阿姊可不是娇滴滴的世家小姐,”陆思卿轻哼,心想夹青菜,半道又绕去盛牛肉的盘子,“从前在家她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哪能被这点小事吓破了胆?”
崔应辰紧随其后,“那你也不该——”
“弘敏,你道我阿姊为何会答应帮季欢?其中可不单只因为我的关系,”陆思卿端着碗,问话的语气却半点不含糊,“大梁皇室走到如今已是山穷水尽,旁的废话我也不多说,我只问你一句——”
崔应辰心里一沉,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说。”
“若来日永圣帝驾崩,你可愿聘我阿姊陆商容为妇,”陆思卿一字一顿,他实在见不得阿姊在后宫郁郁寡欢,蹉跎一生,“做你此生唯一的妻?”
陆思卿要替他阿姊讨一句真心话。
听罢崔应辰只是沉默不语。
“怎么,吃了我阿姊亲手给你做的糕点,眼下却不敢应了?”陆思卿搁了箸,吃人嘴短,但凡崔应辰的态度不那么坚定,陆思卿都要掀桌子与他翻脸,“那里头可是搁了她自己都舍不得用的老山参,要是这一腔真情还换不来你一句话,回去我定要骂醒她,叫她无论如何别再理你这负心汉!”
“哈哈……
陆思卿皱起眉头,眼见崔应辰摇头笑了很久,才仰头望向正北的那一片天空,那里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星星,崔应辰痴迷地看着,仿佛在憧憬,“有你这三寸不烂之舌的妻弟,日后再上街去与菜贩议价,可就不怕落下风了!”
立冬当日,铎州罕见地下了一场小雪,民间都在传这是沉冤不得昭雪,这一切纷纷扰扰却传不进幽深的大内后宫。
显阳殿外,大长秋在廊下将头顶的碎雪拂干净,又轻轻跺了两脚,这才入了殿内。殿内刚烧起地龙,大长秋一路走过去,身子瞬间暖和不少,待到皇后身边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然暖和透了——
“娘娘,查到了。”
李成碧对镜梳妆,她进宫的时候年纪便不小了,短短四年过去,一根一根的白发几乎要遮不住,大长秋回话的时候她正拔下一根白发,只听她悠悠问:“谣言是谁散布的?”
大长秋躬身低着头,闻言突然瞥了一眼皇后,接着才回道:“是长信殿那位。”
“哦,这回竟不是流云殿的手脚?”李成碧手下一停,这倒出乎她意料,她捏着那根白发来回慢捻,“本宫道树倒猢狲散,父亲如今的威势大不如前,是胡毋夫人要致本宫于死地呢!”
“奴婢原也以为是胡毋夫人,不过近来她确实深居简出,倒是长信殿那位,其弟肆意进出后宫,正得主上圣眷呢。”太子尸骨未寒,大长秋没敢当面提那位的龙胎,“说不准是听了主上的戏言,以为自己还能往上再飞一段。”
“君无戏言啊,”李成碧轻嗤,打从太子身亡,她就明白自己与永圣帝这对半路夫妻也要走到尽头,只是即便走到尽头,那里也不再有等她回家的郎君,如今李成碧的眼中只有恨意,“瞧她平日里那副清高样,本宫道她根本不屑后宫争斗,不想如今也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她陡然一拍桌案,“好,本宫就怕她要一路装到底!”
大长秋静静听着,等她发完一痛火才问:“娘娘想要如何办她?”
“她敢挑明故太子身份来历不明,以为我会就此发疯,反而叫主上有可乘之机,如此阴险毒辣,我也就没什么可留情了的,”李成碧瞥过大长秋布满皱纹的额头,话锋一转,“听说那个梅雯的长兄,如今就在你父亲手底下做活?”
大长秋眼睛一眯,这话意思到了,也就不必再往下说,他躬身一拜,道:“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