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谢元贞夹了菜,闻言下巴一翘,“打一架。”
可谢元贞自己的暗卫总共有五人,五打一岂不是欺负人?他们站在廊下面面相觑,显然有些犹豫,“主子?”
身后的念一听五个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眉头一皱,起势直接朝门口冲过来,几人连忙回身,从开始的礼让三招到后来招招不留情,谢元贞慢慢咽下一口饭,心道果真是难分上下。
赫连诚训练他是用心了。
院子里难得热闹,谢元贞端着碗,不时还帮念一支招,取自己暗卫的狼狈作下饭菜。用完饭僮仆就过来撤走碗箸,将将半个时辰后,独活紧接着就过来送药,
不过后头还跟着胡长深。
此前不打不相识,碰巧之后胡长深登门请脉,正见到独活与他的师父。他本就对独活欣赏有加,小小年纪医术已远在自己之上,于是胡长深惭愧之余,时不时就缠着独活请教一些疑难杂症。
独活向来不爱理人,胡长深好言好语的十句里,能有一句回应都已经算独活心情不错,可胡长深这性子又最是耐心和善,从来不恼,甚至还记得带些小东西答谢独活肯赏脸赐教。
“都说了我与师父在此,你那点拿不出手的医术就别老过来献丑了,”独活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软话硬话都说过,还拉了谢元贞做挡箭牌,“没的再叫人发现行踪,!”
长廊两侧的灯笼将两人身影拉得老长,胡长深比独活大三四岁,足足高出一个头,此刻他特地矮下身子,跟屁虫似的黏在独活后面,“在下医术不精,所以更要多向二位请教,”说着他忽然凑上来,“在下专趁饭点过来,第二日清晨再从后门走,不会叫人发现的!”
除了他师父,还从没别人与他贴这么近,胡长深红润的嘴唇险些黏上独活冰冷的耳廓,便是最后没黏上,光是哈出的热气已吓了他半死,端着药整个弹开——
“你做什么!”
胡长深这才反应过来独活是个冷性子,慌忙躬身道歉:“小大夫见谅,是在下失礼!”
独活早趁他弯腰行礼的时候气冲冲跨进屋里。
谢元贞依旧坐在门边看他们几个打闹,他偏头扫过独活气冲冲的模样,药碗搁到案上晃得厉害,里面的药汁还挂了壁。
真浓啊。
谢元贞勉强将视线移开,面上淡然,心里发怵,“那药先生还在研制?”
独活点点头,却是一眼看穿,“嗯,公子,药要趁热。”
“先搁一会儿,”五绝先生下针狠绝,下药也是这般,有几回简直苦到谢元贞灵魂出窍,说着他还摸起扇子掩饰,“刚用过饭,这会子撑得很。”
“马上入冬了,这天气公子再扇风,仔细着了风寒,吃苦的还是您自个儿,”独活还是不给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开始揭他们主子的短,“公子也莫要怕吃苦,我掐着时辰过来的,这药不烫,不能再晚了。”
院中动静骤然变小,他们慢下打斗,难得见到谢元贞被除了赫连诚以外的人得不敢反驳。
所以下不下雨听龙王,吃不吃药听大夫。
谢元贞不敢朝一板一眼的小大夫发作,冲院子里一喊:“你们停下做什么,继续打呀!”说完还讨好般地朝独活笑一下,这才端起来闷头喝掉。
喝了药就是好病人,但独活不会嘉奖好病人,面无表情地端起碗回自己院中,在转头看见胡长深的瞬间却是双眉倒立,整个人鲜活得要跳脚——
“你怎的还在这儿!”
胡长深憨笑,谁叫他听见药便走不动道,望着独活的眼睛炯炯有神,“师父在研制什么新药,在下可有幸一见?”
“没有。”
独活声音不大,显然带了点愠怒,扔下话就走了。
胡长深没再继续跟着,目送独活走过廊子,消失在尽头,这才转头问谢元贞,可谢元贞也不说,只是打岔道:“岭南那边可有消息?”
大司马与京师府尹明面上没有半点关系,朝堂之上柳濯缨与谢远山还不时针锋相对。可私下里的消息传递正是托付于时常出诊的胡长深。
一个月之前,李府灵堂设下天罗地网,可裴云京事先有所准备,也是他命不该绝,最后被吕恂带人闯府将人救走。十万兵马自此叛逃平州,裴云京不单自己走,此前慕容述被裴云京救回,自那后便称病一直留在平州,这下正成了平州都督裴云京的座上宾。
江左三足鼎立,此时是真正的各方势均力敌,而江右三州郡虽然要抵御五部铁蹄,实际已经与铎州谢氏形成联盟,李令驰夺来的一步好棋走到眼下,已然彻底转为下风。他为新仇旧恨,急着要剿灭裴云京,在太子下葬之后便亲自提请第二次土断,可显然并不能推行成功。
开春才行过土断,单是铎州与黔西两府已险些要了世家的命。眼下寒冬未至,护军就要再扒世家的皮,护军大人又今非昔比,于是短短月余朝堂争端不断,李护军逐渐站到北方士族对立面,世家的风向也在悄然转变,其中最微妙的便是向来第一个跳出来为李令驰说话的温孤翎,
现在也学会缩起脖子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