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顿了顿,压低声音飞快地叫了一声:“爸爸。”
闻晦:……
闻叔叔瞬间成了一个硬邦邦的变态。
从服装店出来,闻晦看了下时间还早,便问:“要看电影吗?”
江夏掏出手机翻了翻猫眼,摇摇头:“最近都没什么好电影,下次吧。”
闻晦提议去吃甜品,吃完了送他回学校。
江夏没意见,两人途中路过一家母婴店,江夏猛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闻晦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母婴店里,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陪一名孕妇在挑婴儿床,孕妇的肚子高高隆起,看上去起码七八个月了。
“走吧,你室友还等着你回去抄作业呢!”闻晦假装不经意地开了个玩笑。
江夏却没有笑。
他偏过头,不再看男人和孕妇,脚步飞快地从母婴店外经过。
出了商场,闻晦没有立即打车,而是问:“随便走走?”
江夏不说话,一根手指勾住他的袖口。
两人并肩压起了马路。
十一月的山城秋高气爽,路边梧桐树的叶子掉了大半,剩下枯黄的几片晃晃悠悠地飘下来,落到江夏的头顶。
他伸手拿下来,捏在指尖,望着上面清晰的脉络,轻声道:“刚刚母婴店里的那个男人是我爸。”
闻晦当然知道那是江夏的爸爸,他难道还能不认识自己的岳父吗?但现在的他确实应该是不认识对方的,于是哦了一声。
他明白江夏此时并不需要自己说什么,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江夏转了转那片枯叶继续道:“我爸妈离婚了,因为我爸出轨,出轨对象是他大学的一个美术生,那女孩才二十一,比我大三岁。”
江夏他爸今年四十五,搞了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姑娘,还跟人有了孩子。闻叔叔觉得侄儿他爸比自己还禽兽,但这话他没法说,哪有女婿编排岳父的道理,结果就听江夏道:“他比你还过分。”
闻晦:……
江淮民和汪茹离婚快半年,江夏性格软,但要说他心里对江教授一点怨恨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江淮民让他查收的那个生日礼物江夏没去拿,在门卫那边放久了,物业打电话过来问还要不要,江夏说不要了,或扔或卖随他们处理。
他至今都不知道快递盒里装的是什么。
江淮民后来发微信问他喜不喜欢,江夏回了个:[喜欢。]
这大概就是表面父子吧。
江教授和他的宝刚离婚那阵子,江夏其实有偷偷跑去看过那个破坏自己父母感情的美术生。
长得也就那样,气质和汪女士比差远了,江淮民会喜欢她多半是因为她年轻。
江夏知道自己的想法主观又刻薄,可他是汪女士的儿子,注定客观不了。
那女孩被江教授扶着坐到躺椅上晒太阳,脸上洋溢着被心爱之人疼惜和即将为人母的双重幸福。
江夏看了心脏跟着眼睛一起疼,之后再没去找过那幸福的一家子。
今天会遇上纯属巧合,他也不知道江淮民不好好在春城大学教课跑来山城的母婴店做什么。
“他真让我讨厌。”江夏把手里的枯叶一丢,皱眉道。
“我也讨厌我爸。”头顶传来闻晦低沉的声音。
江夏抬眼看他。
闻晦揉了把他的头发,笑着说:“我小的时候我爸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妈,还把我关在房间里,酒醒了以后又很后悔,给我妈下跪,说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让我妈原谅他。”
“那你妈原谅他吗?”江夏琥珀色的小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闻晦点点头:“嗯,她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女人,愿意一次次给他机会。
直到有一回他又喝醉了,打我妈打得特别狠,我在房间里都能听到她哭着求我爸别打了。我撬开窗户偷偷溜出去,结果不小心磕到了额头,这里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
闻晦撩起额发,指着发根上一道浅浅的疤:“那时候我只有七岁,去医院缝了五六针。”
江夏忍不住摸了摸那道疤,小声说:“一定很疼吧,你好惨!”
闻晦倒没觉得自己多惨,松开手,让江夏帮他理头发。
“那件事把我妈吓坏了,终于鼓起勇气跟我爸提离婚。我爸不同意,又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跪下来求我妈原谅。我妈没有再原谅他,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离婚了。”
闻晦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二十几年,所有的失望,怨怼,甚至害怕都早已被时间风干。
“后来呢?你一直跟着你妈生活吗?”江夏没想到闻晦也有和自己类似的遭遇,甚至感觉闻晦比他惨多了,至少江教授和他的宝离婚的时候江夏差不多已经成年,而闻晦还在上小学,当时留下的心理阴影肯定巨大。
“后来?”闻晦笑了一下,“后来我妈遇上了我后爸。”
闻晦说了个名字,江夏琥珀色的小鹿眼瞬间瞪圆了:“他,他,他不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富豪吗?”
闻晦后爸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连江夏这种还未步入社会的学生都听说过。
“所以我说我是富二代啊,你又不信。”闻晦委屈巴巴。
江夏:……怪谁?还不是因为你总耍流氓!
江夏低下头,踢了踢路边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