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三万年 第26节

  诸怀挠挠头，“呃，那倒不是。”

  这时旁边的媞然也走了上来，“返航前期会有一段无导航的路程，这个我们之前也预料到了，好在目前看来，你们的空间站没有什么别的风险，只要在模拟器里把前面这段路练熟了，问题应该不大。”

  说完她又请旁边那位太空工程专家，给她们三人介绍了一款便携式时空定位仪，说可以拿一台来给山海经号带着，作为返程前期的定位辅助。

  几人正说着话，库管机器人走来播报，说对面的通道模拟器已竣工，工程师嫘明正在验收，也请各位移步一起查看。

  于是众人一起从这边机库走了出来，和库管机器人一起来到对面的模拟器机库大门口。

  随着库管机器人的指令，机库大门一点点向上打开，里面一片漆黑深邃，众人跟着库管机器人走进去，身后的大门再次关闭，只见四周满目空寂，仅有几点遥远的星辰在微微闪烁着。

  这是宇宙，她们现在，正站在一个模拟的宇宙中。

  “引力场，验收完成；电磁场，验收完成。”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这句机械的验收播报，随着播报声一落，众人四周的漆黑一点点消去，她们所在的这个模拟宇宙，在灯光变换中恢复了原状，是两间机库打通的一个巨大的太空船驾驶模拟管道，布满了白色的引力和光谱装置。

  站在她们前方不远处的嫘明，手里拿着个验收面板，朝她们招了招手，笑着走过来，“这边验收已经全部完成了，一会儿就可以让工程队把对面的山海经号挪过来。”说完她又看向蠃鱼，“明天你就可以在这里开始做返航模拟了。”

  此时所有的工程机器人都回到了待机状态，正在一边静静等候指令，嫘明带着众人在这间通道模拟器里转了一圈，将几个重要装置介绍了一番，媞然和身旁那位太空工程专家看得都非常细致，也在几处关键地方做了二次验收，一群人在这边看了约有半个多小时，才一起走出机库。

  等她们来到外面停机坪上，一支机器工程队从模拟器中开了出来，到对面机库移置山海经号。

  蠃鱼看着山海经号被抬出三号机库，从她们面前缓缓经过，进到了通道模拟器中，她又走回门边，看那些机器人把山海经号放在了通道正中间的航行台上，又见内中所有机器人全部有序撤离，才放心走回众人身边，看着两边机库的大门一起落下。

  嫘明先调了三台飞行器来，让这边的机器工程队返回工程调度中心，众人见那三台飞行器离开后，天色也不早了，嫫川提到今晚媪慈站长要在家中庭院举办一场小型音乐宴会，邀请众人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诸怀听说后，想到婠华跟着媪慈一起从青丘山来到帝丘后，就一直住在她家里，于是问：“婠华也在吗？”

  嫫川点头，“在的，她今天去生物研究站参观了。”

  诸怀整整衣领，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好，那我们一起过去。”她还没忘了要在小祖姥姥面前挽回一下形象这件事。

  “行，那一会儿就都和我一趟飞行器过去吧。”嫫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又看向蠃鱼，“不过今晚还有一件事，姽术的两个女儿从不周山参学回来，今天正好是她们的生日，所以她们设了一场小家宴，姽术让我来问问你想不想过去坐坐？看看这两边的活动，你想去哪里？”

  蠃鱼眨了眨眼睛，上回青丘山行程匆忙，姽术给她姪女送药的事，她也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当面道谢，于是说：“那我去姽术教授那里吧。”

  众人分好行程后，在这边停机坪上陆续出发了，蠃鱼也乘上了姽术派来的一架飞行器，往姽术家的六号崖居去了。

  夕阳在她们起飞之后变得更加绚丽，天边的霞光在云层下渐次晕染开来，归巢的鸟群在落日余晖中煽动着翅膀，发出悠扬的交会争鸣声。

  蠃鱼坐在飞行器前排，看着天边那群飞鸟，从来没觉鸟鸣声这样动听过。

  姽术这处六号崖居，距离蠃鱼她们的九号崖居不算太远，过了大约十来分钟，飞行器开始缓缓降下高度，在一片临江悬崖山脚下降落。

  这边的停机坪上，已有姽术派来的管家机器人候着了，见蠃鱼走下飞行器，那管家忙迎上前来：“蠃鱼你好，我是姽术教授的管家，欢迎来到六号崖居。”

  蠃鱼点点头，跟着它一起往悬崖边走去，这里的停机坪建在江边滩涂上，一侧是高耸峭壁，一侧是平静宽阔的江面，不时还有柔和温暖的江风，从她身上轻轻拂过。

  悬崖山脚下有一处厢梯，她跟着管家机器人搭乘厢梯，来到了六号崖居前台，这里也有一道绿色的激光屏障，连着山体另一侧，从那里出去是峭壁内的丛林。

  她正往外看着，空中响起一声提示：“七号洞墅客人已抵达前台，蠃鱼，权限已开，请进。”

  她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于是只得朝着空无一人的崖居前台略略点了下头，仍旧跟着来接她的管家机器人往里走去。

  六号崖居的构造，跟她们的九号崖居整体上看来差不太多，只是四周的石壁纹路有些细微的材质差异，大概不是同一种山体岩石，她想。

  又乘了一趟厢梯，走了几百米远，管家机器人在一个石门前停了下来：“客人已抵达。”

  石门很快从两侧打开，一张她没见过的年轻面孔从里面探出来，紧接着又是另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按着前面那个的肩膀，也往外探头来看，两个人看上去**岁年纪，都是一脸好奇。

  蠃鱼正要开口，就见姽术从后边走上来，笑着说道：“来了，快请进。”

  那两个小少年也赶忙笑着往两边让，“请进请进，欢迎你。”

  她们簇拥着她往里走去，迎面也是一个巨大的休闲厅，这间休闲厅的装修格局和蠃鱼她们住的洞墅很像，只是要更宽敞一些，想来是因为姽术这边套房更多的缘故。

  等走到休闲厅软垫前，蠃鱼见上面坐着两个老太太，姽术笑着给她介绍说左边那位是她的妈妈，右边是她的姨妈，姨妈家的孩子们最近都在南洲游玩，姽青也还在地质监测站没有回来，所以今天这场小家宴人并不多。

  两个老太太和蔼地招呼她坐下，又有家政辅助系统伸出摇臂来请她点饮品，这时姽术和两个小少年也在软垫上坐了下来。

  蠃鱼抬眼看着她们，突然莫名局促起来，想到这一屋子在座的，全都是平行时空的祖姥姥，这让她不禁有点冒汗。

  “哦对了。”蠃鱼从兜里掏出两个小挂件，递到那两个小少年面前，“生日快乐。”

  这是她临来前，到山海经号上面取来的，毕竟是上门做客，不好空手，所以她把诸怀修复时空舱时拆卸下来的一些完好零部件，做成了两个挂饰，每个挂饰上面还别着一枚带有山海经号标志的纯金徽章。

  不算是什么贵重礼物，准备得也有些仓促，但她想着好歹是来自外时空的东西，多少还算有点意义，那两个小少年郑重接了过去，和她道了谢，看上去非常喜欢这个礼物。

  “她们两个才从不周山的天文台参学回来，对宇宙天体格外感兴趣。”姽术笑道，“所以今天专门邀请了我们这位外时空朋友来做客，给我们讲讲在太空航行的经历。”说完她又朝蠃鱼眨了眨眼睛，蠃鱼这才明白她没有和家里人说起基因溯源的事来，应该是不希望她在这里感到拘谨，所以当真只以朋友的身份，邀请她过来坐一坐。

  众人在软垫上坐着闲聊了几句话，才一起乘旁边的厢梯往楼上庭院里来用晚餐。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从江边吹来的晚风夹带着清润的气息，大家围坐在池塘边的长桌侧，品尝当季的时令菜肴，两个小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兴高采烈地说着她们在不周山的参观内容，又问了问蠃鱼在太空中的见闻，这一晚的小家宴上，氛围融洽而欢乐。

  等吃完了饭，众人在庭院露台上坐着品茶观星，蠃鱼见姽术来到她身边坐下，于是再次就先前送药的事向她道了谢，姽术笑着摆摆手，“这都是随手之劳，应该的。”说完她又问，“你的姐姐，和你一样也是飞行员吗？”

  蠃鱼轻轻摇头，“不，她是一名生物学家。”

  第41章 光明的未来

  “哦？生物学家？”姽术听了感兴趣起来, “是做哪方面研究的呢？”

  蠃鱼皱了皱眉，又回想起当年在飞机上看到的那个满是硝烟的巨大深坑，愣了片刻才说，“我以前听说是生物医疗方面的研究, 她在一个保密项目里, 具体的研究内容我一直都不太清楚, 后来等我知道的时候, 她已经去世了。”

  姽术想到了她来为姪女求药的事, 显然她们那个世界的单雌生育还在起步阶段，又见蠃鱼神色有些伤感，大概猜出了几分, 于是转而问道：“你的那个小姪女一定特别聪明，你有她的影像吗？我有点好奇她长什么样子。”

  “有。”蠃鱼抬手从领口里面扯出一条项链, 上面有一个样式复古的椭圆型吊坠，打开里面有一张照片，姽术凑过来看了看，是一个年长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儿。

  “后面这个是你妈妈？”

  “嗯。”蠃鱼点点头, “这是我姪女三岁那年照的，她今年五岁半了。”

  “真可爱，她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海葵。”

  姽术端详了一会儿, 又问：“是单胎么？”

  “对，我姐姐只有这一个女儿。”

  “这在我们家族里倒是少见。”姽术笑道, “我姨妈家也是只有一个女儿，但是到她女儿, 就又生了双胞胎。”

  她们在这边聊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前面传来那两个小少年欢呼的声音, 原来是月已升高，可以数星了。

  蠃鱼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听她们说了这里小孩子庆生的习俗——数星，就是在生日这天，等月亮升高后，过生日的孩子在月亮周围数出与自己年龄相等的星位，然后用手里的星盘标记下来，星位组合会自动匹配到生日历书中的一个祝福语。

  两个老太太每人怀里搂着一个孩子，陪着她们一起数星，每选到一颗喜欢的，就标记在星盘中。

  蠃鱼和姽术也走上来看她们两个选，两个孩子分明是背对背各自挑的，可是她们所选的星位和顺序，竟然都相差无几。

  姽术在边上看着笑，“我和我妹妹小时候也是这样，两个人背对背地选，也总是几乎完全一样，然后两个人都说一定是对方偷看了自己的。”

  等数完星后，众人又在星光下吃了些瓜果，看着庭院外那条波光粼粼的江面闲聊了一会儿，直到夜色深了，才一起回到休闲厅中，准备送蠃鱼回去。

  她在厅中跟两位老太太和小少年道了别，姽术独自走出来送她到崖居门外，“我听嫫川说，你那边的模拟器都建好了，通讯也恢复了，想来过阵子就要回去了，我们在青丘山时，你问过关于抗辐射制剂的事，我们实验室里已经在配制了，再有个三天左右就能完成，我到时候还是叫个送货机器人给你送去。”

  蠃鱼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上次去青丘山，她只是又跟嫫川提了一句，想讨些有现成的制剂，带回去以防万一，不料她们这样放在心上，用蠃鱼时空的基因样本做了定向调配。

  想到这里她十分感动，但是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情真意切的场面话来，憋了片刻还是只得微微颔首，“多谢教授。”

  姽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客气。”

  这时旁边开好自动驾驶模式的飞行器降落在崖居外的停机坪上，蠃鱼登上了飞行器，坐好后朝姽术挥了挥手，看着她的身影在月光下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才转头往江面上看去。

  夜深了，月亮变得更加明亮，江面仿佛被倒上了一层银粉，光亮随着水波微微荡漾，宛如星河落入其中。

  她看了一会儿，低头发现刚才给姽术看照片的那枚吊坠还在衣服外面，于是伸手摸了摸，然后又把它收进了领口内，那吊坠贴着她胸口皮肤，凉丝丝的。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她在九号崖居门口下了飞行器，回到洞墅时，休闲厅里一片静悄悄的，她问了家政辅助系统，得知诸怀和英招还没回来，看时间也不早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于是她叫了一杯饮料，在软垫上坐着等她们回来。

  她看英招这两天常捧着的那本历史书正放在圆桌上，于是随手拿起来翻了翻，她算是明白英招为什么这么喜欢早早起来坐在这里吃饭看书，独自坐在这休闲厅里，确实很惬意。

  她喝了两杯饮料，看了大约半小时书，才听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是诸怀和英招回来了。

  今晚媪慈办的音乐宴，家中小孩儿都在，蠃鱼想着她们应该也不会喝多少酒，可是看到诸怀一进门满脸兴奋，她看向英招，“她又喝大了？”

  英招看了诸怀一眼，笑答：“今晚没喝酒，怀姐今天露大脸了，我都不知道，她还会弹弦乐呢，即兴给我们演奏了几支曲子，可好听了。”

  “小菜一碟。”诸怀神色得意，“今天直接把小祖姥姥拿捏住了，婠华后来跑过来找我要曲谱来着。”

  蠃鱼歪头想了想，“不对啊，这个世界的弦乐器跟我们那边不一样吧？”

  “大同小异，原理都差不多。”诸怀和英招在软垫上坐下，各自点了喝的，诸怀翘起脚来往后一靠，“反正就那几根弦子，三弦四弦五弦的，扒拉两下就知道咋回事了。”

  “噢，明白了。”蠃鱼把书放回桌上，“这东西就是一通百通呗。”

  “对头。”

  蠃鱼轻轻一笑，“挺好，你留在这里，往后就是工程师兼弦乐表演艺术家，也许还能再兼个野果采摘员什么的。”

  “我会充分探索的。”诸怀的脚一颠一颠的，“我应该还有更多未被发现的才华。”

  “我最近开始对历史感兴趣了。”英招在旁边说道，“我决定结合全球史探究一下《山海经》的奥秘，当然，关于人类演化的谜团，我也会跟媞然教授一起研究的。”

  “好好好。”蠃鱼举起杯，“咱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三个人碰完杯，诸怀又对蠃鱼说：“不过你放心，这些都是后话了，我们俩商量过了，这几天还是会和你一起去模拟器里，陪你做返航模拟，绝对不会不管你的。”

  “多谢两位大姥鼎力相助。”

  “毕竟送佛送到西。”诸怀说，“等我俩把你伺候走了，再琢磨以后的个人发展方向。”

  蠃鱼挠挠脸颊，“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别乱说话。”英招笑着怼了诸怀一下，“快连呸三下。”

  “呸呸呸。”诸怀“呸”完又转头看她，“不对啊，你不应该是唯物主义者吗？”

  说完没等英招回话，她又自顾自说道：“我懂了，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这话一点不假。”

  三个人在休闲厅里玩笑了一回，见时候也不早了，才让家政辅助系统把桌上的杯子撤去，彼此道过晚安后，各自回房去了。

  蠃鱼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墙上的月色，只觉得浑身轻松，眼下许多难题已经解决，时空舱修好了，通讯也恢复了，天幕背后组织的威胁也解除了，她的返航之路，看上去充满希望，所以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整晚香甜无梦，再一睁眼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三个人照常在休闲厅里一起吃过了早饭，正准备一起往机库去看看，圆桌上的消息面板弹出一条提示，是媞然的留言，说她组织了一个研究团队，近期会再次开启对历史时空的探索，以期从里面探究一些人类演化的规律，也包含对《山海经》中那些异兽的研究，问英招有没有时间去她那里一趟。

  蠃鱼在旁边听了忙说：“这也是重要事，你去吧，机库那边有我和诸怀也够了。”

  英招想了想，“行。”

  三人合计完，在屋里各自换上翼装，从软玻璃离开洞墅，在外面分手，朝着不同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