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季云琅把胡总管送上船,朝他挥别,遥遥道,“他替你们把命留在这儿了,胡总管你可千万别忘了他,一路走好。”
胡总管已经开始抹泪了,“一定一定!难为您帮他收尸了!”
胡总管的船飘远了,自愿留下的脸兄咽了咽口水,“云琅,我……我留下,除了陪你内个内个,还能有什么别的价值呢?”
季云琅瞥他:“谁让你活的?”
脸兄脑袋一歪,又死了。
季云琅带着他朝蓬莱峰顶的方向走,路上去自己乾坤袋里翻找,捏出个红顶小瓷瓶,又从怀里掏出江昼的脸皮,低声问:“脸兄,我问你,你想不想飞黄腾达?”
脸兄又活了,没有五官的脸上显出一丝惊恐,“怎么飞?下辈子飞?我不想!”
“不是,”季云琅缓声安慰他,“别怕,我不杀你,我再问你,你这辈子,有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脸兄摇头,“没有,我也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
季云琅:“非常好!人活一世,就该有这样的志气!”
他拔下小瓷瓶的盖子,把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瓶口凑到脸兄嘴巴的位置,“废话不多说,脸兄,都在这一口里了。”
“……”
脸兄住了嘴,默默接过小瓶,季云琅从怀里拿出两张江昼的脸皮,一张脸兄的,一张宋扬的,一起递给他,问:“你看这两张皮,有没有什么区别?”
脸兄上手摸了摸,又把鼻子凑过去闻,拿起他左手那个,“这个是我的。”
“好,”季云琅递给他另一个,“那你戴这个。”
知道他不讲理,所有商量的话实则全是命令,脸兄也不多说了,接过皮,顺畅地戴上,“好了。”
戴上脸皮,长出嘴了,他仰头,准备把手里的小瓶一饮而尽,反正就算他现在不喝,季云琅也会灌他。
季云琅却抓住他的手,“别急,你戴上这张皮,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脸兄感觉了一下,“没有啊,挺好……”
忽然,他瞳孔骤缩,僵在原地,十分艰难地抬起手,“云、云琅,快接一下你这个小瓶子,我拿不住了,要摔了,我把它摔了你应该不会杀我吧?我……”
季云琅接过小瓶,看他这样,问:“怎么了?”
脸兄没了负担,终于能僵硬地张开嘴,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拉长声音大喊一声:“好——疼——啊——啊——啊——!”
季云琅问:“哪种疼?”
“就那种疼!那种割开皮肉的疼!它要跟我的皮长到一起了!”
季云琅还剩最后几根猫毛,二话不说抓到他耳后,把这张皮揭了下来,脸兄霎时轻松了,斜坐在地上大喘气,用没有五官的脸摆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嘤嘤道:“云琅,你……”
季云琅问:“这张皮,跟你的皮很不一样?”
“没错!我的皮就是一张舒舒服服的面具,你这张皮,一沾上就往我肉里钻,简直像要把这张脸缝到我身上,云琅,就算我暂时没了脸皮,你也不能这么折磨我啊!”
季云琅垂眸想了片刻,把脸兄自己的皮丢给他,然后把小瓷瓶再次塞进他手里,“喝了。”
脸兄毫不犹豫一饮而尽,没好气问:“您还有什么吩咐?我用不用再把瓶子吃了?”
“这倒不用,”季云琅把他拽起身,接着朝蓬莱峰顶走,“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想我师尊了。”
脸兄本来觉得他可恨,现在又觉得很可怜,叹了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没事,我已经节哀了。脸兄,你扮我师尊是不是扮得特别好?”
“那当然,我可是专业的。”
脸兄挺起胸膛,周身的气质瞬间大变。
-
云家前厅依然很热闹,宾客凑在一起喝酒闲聊,处处洋溢着大婚的喜气。
大概是宋扬假扮的江仙师特意嘱咐过,不要靠近洞房,所以他所住的院落至今无人踏足,也就没人发现,新娘正一个人坐在翻得乱糟糟的房间里,抱着一只大胖鸽子乱揉。
季云琅到时,云姝正边捏鸽子毛边嘀咕,“不是说你徒弟很乖吗?不是说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不是说绝对不会发生意外吗?你说的那么自信,我还当你真的什么都安排好了,难道你们师徒两个联手在耍我?我……”
季云琅在门口停了片刻,敲敲门,推门进来。
云姝抬眼,正要动作,却在看到他旁边的人时一顿,“江仙师?”
江仙师微微点头,踏进门来,坐到桌边。
季云琅跟着走到桌边,给师尊倒茶,望向他的眼神情意绵绵。
云姝抱着鸽子起身,视线怀疑地在他俩之间巡视,“江仙师你回来了?”
江仙师点头,“嗯。”
“那你事办完了?”
“没有。”江仙师面不改色,放下茶盏,握上季云琅的手,深情望向他的眼睛,话却对着云姝,“想他了。”
季云琅低下头,手指勾了勾他颈上银链,眸光温柔:“我也想你。”
江仙师看他的眼神更深情了。
熟悉的感觉袭来,云姝瞬间打消了一多半怀疑。
这两个人,不论单独出现还是一起出现,这种随时随处、旁若无人、不管不顾进入谈情说爱状态的能力,一般人是装不出来的。